那個人與任青瑾有一麵之緣——夏家二小姐的丫鬟小如。
如果不是他離見過夏二小姐和小如的時間不長,如果不是慕容歸與夏家的關係,他一時也不會想到小如身上,那個平凡瘦小,畏畏縮縮的小丫鬟。
這圖紙明顯便是用來尋人的。
慕容歸找的人是小如?!
不對勁呀!任青瑾覺得疑惑,以慕容歸與夏家的關係,他該尋的是夏二小姐,而不是一個卑小的丫鬟吧?
難道……那就是說,慕容歸已經尋到了夏二小姐,小如是夏二要找的人?
那慕容歸將這圖紙給他看又是什麼原因?他在懷疑什麼?
他與夏二隻是驚鴻一瞥,後來雖派人尋了夏二的蹤跡,卻一無所獲,這些事,慕容歸應該並不知曉才是。
難道是因為容三見到了他去祭拜夏二靈柩,以為夏二的奸夫是他的關係?
任青瑾心思急轉,轉過許多念頭,卻隻是一瞬的時間而已。
他本能地想轉頭去看慕容歸的神情,希望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什麼來,在轉頭之前,卻猛然在心裏製止了自己!
他對慕容歸的接觸不算多,卻對於慕容歸,卻不會太陌生,他冷情淡漠,對任何事都不甚理會,憑借他的身份,他不用去親近任何人,也從不讓人隨便親近他。
他比自己大不了三、四歲,亦是同齡人,但他卻與都城的勳貴子弟都少有親近親密的。
此時,他卻主動將圖紙遞給自己,看似自然,卻於他的性情不符。
任青瑾瞬間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他問心無愧,但更不喜歡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別人準確地窺探到自己的心思。
此時,他意識到,自己看著這幅畫的時間長了點!
於是,他抬頭,兩眼放光,朗聲笑道:“這方法好!哈哈,我家老頭再要我學書畫,我便拿碳條畫給他罷,比軟趴趴的毛筆好用多了。”笑容明朗,神情疏狂。
慕容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孫舟說話,一邊不露痕跡地觀察著任青瑾的神色。
他看見任青瑾凝視著那簡單的炭筆畫若有所思,但隨即,任青瑾的舉止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大聲笑著說也要用碳條作畫應付父親的話,舉止灑脫,狀若無心。
任是他,也不由得怔了怔。
因為楚夏用的是刻了任家印記的匕首,而楚夏卻對任家似乎一無所知,令他懷疑楚夏到底是不是任家或者任青瑾的人?抑或楚夏隻是無意中得到那個匕首,與任青瑾並無關係?
如果楚夏真與任青瑾有關,那與楚夏親密的小如,任青瑾也應當認得,他拿出圖紙,就是想從任青瑾的反應來判斷。
但結果卻與預期不同。
此時任青瑾放下了炭筆畫,向他舉起了杯子:“還得多謝你此畫提點。”
慕容歸嘴角一勾,沉默地將杯中酒飲盡。
一旁的孫舟順著話題插畫道:“說到特殊的畫意,近期淮南的閑雲居士,創了新的潑墨畫,素紙潑墨作畫,大處大氣磅礴,細處細細勾畫,端的細膩工整,世人多有讚譽,稱其‘疏狂有名士風流,細膩如美人低眉’。在下恰好有一幅他所作之《煙湖掩翠圖》,不如取來一賞?……”
話音剛落,任青瑾就撇了嘴,輕蔑地道:“什麼閑雲居士,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家夥,素紙潑墨,本應應手隨意,水墨淋漓,方足發畫中氣韻,他之畫,以素紙潑墨,卻於細處工筆細描,盡其繁複,盡其工整細膩,將潑墨揮灑之意氣消磨殆盡,我看他是畫虎類犬,分明困於一隅,偏做出一幅風流疏狂模樣,極是生厭。我才不要看他的畫。”
孫舟張了張嘴,苦笑起來,這任青瑾還真是不給麵子,要知那閑雲居士自視甚高,尋常人任你千金也難求一畫,他求得此一畫便甚為自得,覺得自個也不是俗人了,若他們其中一個看中了幅畫呢,那更好不過了,他就做個順水人情送出去,豈不正好?
誰知道任青瑾不管不顧,一瓢冷水潑了下來,將個閑雲居士說得如此不堪。
他的話題就接不上去了,不由得有些訕訕然,心中暗惱任青瑾疏狂自大,臉上卻陪著笑,直讚他“所言極是。”
慕容歸未置一言,如尋常一般冷漠疏遠,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
任青瑾,是如傳言中一般疏狂桀驁,頑劣紈絝,還是心思深沉到連他都看不透?
酒席散後,孫舟帶著半醉的醺醺然晃進了內室,享受著寵妾溫柔細心的服侍,更了衣,擦了手臉,慢吞吞地喝著溫熱正好的醒酒酸筍雞皮湯,一隻手就不安分地伸著美妾的衣袖摸了進去,在白嫩的臂膀上捏了一把,引得美妾一聲嬌嗔,便嘿然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