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太夫人也笑了笑,她就算是獨自用餐時,也會吩咐廚房煮上兩個晉承宣喜歡的菜肴,這樣就算他突然回來,也不會手忙腳亂,讓他不高興,多年來,從未出錯。
晉承宣年已五十有二,身材高大,五官俊挺,留著薄須,眼角有紋,臉含滄桑,氣質成熟,不像商人,倒想富家書生官吏,但眼神流轉間,有時眼神卻是與氣質截然相反的銳利,如一柄隱藏了刀刃金烏刀!
他坐了下來,端起晉太夫人親自遞給他的香米飯,低下頭用餐,他雖然貌似書生,但吃飯卻喜歡大口大口吃飯吃肉,極為豪爽。
晉太夫人也不再多話,一時鴉雀無聲,隻有杯碗相撞的清脆低響。
用過餐後,丫鬟煮了茶上來,夫妻兩人對飲,晉承宣並未說什麼,但晉太夫人如何不知道他的習慣?找了接口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
晉承宣問道:“聽說鄔氏的侄女兒來尋她了?”
晉太夫人笑道:“我正要與您說這事呢。”
她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道:“我將紫瓊院給了她住,一來她是鄔氏的侄女兒,看在幾十年姐妹情分上,我也得給她那排個好地方哪,再來鄔氏的親戚幾十年未曾來尋過她,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怎好怠慢?再著,她是鄔家沒人了才來投奔的,看來也得晉家安排她的未來,我憐惜她兩分,也是應該的。再者,雖說她打的是鄔氏侄女兒的旗號,誰知道是什麼來頭?紫瓊院倒也離其他院子遠一些,提防謹慎些總是好的。”
晉承宣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
晉太夫人笑了笑,又要說什麼,晉承宣卻擺了擺手,道:“你說得對,咱們這樣人家,越發要小心謹慎些。你看看,尋個適合的時機,試她一試。”他望著唐氏,目光銳利如刀。
晉太夫人怔了怔,心頭一緊,臉上的笑容收斂,臉色沉凝下來,低聲應道:“是!”
或許是因為晉家富貴太平了太多年,她竟然就放鬆了警惕,隻將心思放與一些內宅紛爭,忘記了晉家那要命的大秘密!
就是她對鄔易兒的疑心,也僅是想到有人貪圖晉家富貴,冒名頂替鄔氏親戚名頭行騙,而從未將她與晉家要命的大秘密聯係起來!
萬一暴露……
她打了個寒顫,心頭警覺,後背有細細的汗冒出來。
晉承宣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見她低下頭認真應允,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晉太夫人忍了忍,低聲問道:“老爺,是不是有什麼異常?”
晉承宣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地道:“沒有。你隻要做好自個該做的。”
晉太夫人不敢多問,應了,轉了其他話題。
晉承宣沒有告訴晉太夫人,他這段時日有點心神不安,就如同多年來野獸對危險的直覺一般,但是,細查卻一無所覺。
他的貼身大夫廖大夫說,他是年紀過了半百,有些常人常有的小毛病而已,他半信半疑,將這件事暫時放下了,但對這個突然進府的鄔易兒,他不放心起來。
夏語初那邊,秋芹微腫著半邊臉,替她一一擺好膳,三葷三素,都做得很精致,秋芹告訴她,這是府裏小姐的用膳份例。
夏語初每樣都略嚐了嚐,味道極好,她一邊用膳,一邊在心裏回想之前發生的事……
晉凡棋為鄔太姨娘所出,關係卻疏離而冷淡,若說晉凡棋從小是被晉太夫人養大的,與鄔太姨娘不親是可能的,但他們之間若有如無的厭惡憎惱又是怎麼回事?
鄔太姨娘雖說看起來很冷淡不愛理人,可從她對鄔家人的態度可以看出來,她有正常的親情情緒,而作為一個母親,她的態度為何如此?……
還有晉太夫人,她如此安排周綺與她的糾掙,又是為了什麼?……
一樁樁一件件,都透著疑惑。
她突然有些想念在行宮裏的日子,安靜到寂靜的日子……隻是這些回憶在想到她的原身是慕容歸的未婚妻時,厄然而止!
行宮裏,深灰青色的宮房顯得端莊凝肅,慕容歸一身白衣站在窗前,一手拿著一隻剩半杯殘茶的粉彩繪梅杯,望著窗外的一株桃花,白的衣,粉的花,雕花古木窗如框出了一幅絕美的畫卷。
容二無聲地走進來,向慕容歸道:“殿下,茶湯涼了罷?加些熱茶可好?”
慕容歸回身,白衣少年,如畫俊秀,他將杯子遞給容二,問道:“楚夏進了晉家多少天了?”
容二道:“一天了。”
慕容歸卻並未再問他什麼,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窗外的桃花,一陣風吹過,花瓣飛舞,如有女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