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罷。”春太姨娘引著夏語初在桌邊坐下,喚了小丫鬟去倒茶,鄭重對夏語初一福:“多謝鄔姑娘相救犬子之恩。”
從她進了晉府後,就隻是晉府的姨娘,是半仆,而晉凡書雖是庶子,卻是主子,她該稱為“三公子”,但她卻直稱“犬子”,仍是一派尋常母親做派。
夏語初忙站了起來還禮:“不敢當,是另有人相救,我並沒有做什麼,想來事情三公子也告訴您了。”
春太姨娘笑道:“我這老病婦還分得清事情,隻是老朽無能,唯能做的,也隻有這一福致謝而已。”
“春太姨娘客氣了。”
春太姨娘看了夏語初一會兒,笑道:“也難怪我那犬子對姑娘讚譽有加。”
夏語初笑笑,客氣了兩句,聞著屋子裏的藥香,道:“您這病到底如何?如今可都吃著藥?”
“都是老毛病了,也就是這般拖著,”她歎了一聲,卻並沒有聽出有何難過悲傷之情:“因著這病,我也極少出去見人,平日裏也就我那犬子來問候幾句。”說著抿著嘴笑看夏語初,那一雙風情盈溢的眼睛微抬瞥了她一眼:“若是姑娘不嫌棄,尋常有空便過來陪老婦說說話可好?”
夏語初隻做不懂她話中含義,應了一聲:“是,哪有嫌棄一說?”
“想來姑娘也聽過我的事罷,”春太姨娘道:“我方才聽你說犬子也提起過我,不知姑娘是否聽全了事情?若是因為我的事讓你聽些流言,倒不好了。”
夏語初點頭:“您多慮了,三公子是與我說起過您的事的。我倒挺佩服您獨自將三公子撫養得這般大,可萬事不容易啊。”
她大大方方地提起春太姨娘的舊事,春太姨娘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在晉府裏,有些人要麼那她的往事譏諷她,要麼就是諱忌極深,根本不在她麵前提起。
“是啊,不易。”她點了點頭。
“我倒有些好奇,”夏語初乘機道:“不知該講不當講?”
“你說罷。”春太姨娘對她的態度,雖然沒有什麼親近的動作和言語,眼神裏卻少了不少隔閡。
“您已將三公子撫養長大成人,三公子又是個有能耐的,……若您是貪圖富貴之人,早就應該回晉府了,但您早先並沒有回,為何此時要回來?”夏語初問道。
春太姨娘愈發意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笑道:“若你不問,我也差點就忘記了,我為何要回來。”
她將視線移到窗戶上,那裏已經是一片紅火的夕陽,眼神空泛起來,如自言自語一般道:“是呀,我也不知道我為何要回來。或許是因為……心中那點執念。當年,我恨晉承宣,恨得夜夜難眠,一天一天地想回來,想回來讓他看看,看看他和他眼中這個賤婦生的兒子。後來……日子過得太久了啊,久到我都忘記了恨意,忘記了為何要回來了……”
她臉上露出一個空泛的笑容:“或許就是心中那一點執念罷,我以為我早就放下了,原來還是放不下啊。”
夏語初沉默了一會兒,端起桌上丫鬟上的茶,喝了一口。
“這女人呀,就怕嫁錯郎。”春太姨娘收回目光,眼光落在夏語初的鬢上,伸手正了正那朵碩大的牡丹花:“就如這花兒一般,看落在了誰的手裏。”
夏語初見她目光還有些恍惚,問道:“您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麼?多怪我。”
春太姨娘笑著搖了搖頭:“我隻是想起了,那時年輕的我也喜歡牡丹花,天天去花園裏親自折了來戴……我第一次見到晉承宣,就是在花園裏折牡丹花時,他與幾個莫維人一起。”
夏語初心中微微一動,莫維是大璟北部相鄰的一個國家,多草原沙漠,人善騎射。
“那時晉老爺就與莫維人有生意往來嗎?”夏語初似乎隻是順著話題問道。
春太姨娘笑了笑:“據說,他就是靠著與莫維人做生意發家的。”看了看窗外:“不知不覺就與你說起來那些老掉牙的事情了。”
有丫鬟進來問是否傳膳,夏語初便起身告辭了。
回到院子裏,卻有婆子領了一個丫鬟過來,笑著對夏語初道:“如今姑娘隻得兩個丫鬟,這偌大的院子,隻怕人手不夠,太夫人吩咐我再給你添一個丫鬟。”
又喚那丫鬟:“還不快進來給姑娘請安?”
那丫鬟上前,向夏語初下拜:“奴婢希衫給鄔姑娘請安。”
希衫?慕容歸派來的人?
夏語初眼睛微微一亮,打量起那丫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