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杭城後,第二天周家就來人接周綺,周綺跟著周家仆人離開了晉府。
在離開之前,她跑到了紫瓊院尋夏語初,卻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吭聲。她有心與夏語初寒暄幾句,又因為之前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此時拉不下臉來,但不說吧,氣氛又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她抬眼看了夏語初一眼,卻見她悠然地做著針線,不由得氣結,一甩手帕:“喂!”
夏語初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做著手裏的針線:“怎麼了?”
“我等會就要回家了。”周綺道。
夏語初有些意外,手停了下來,望著她道:“一路平安。”
周綺並不在意她說了什麼,隻是隨意地點了下頭,然後又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直視著夏語初道:“我想托你件事情。”
夏語初沒有應聲,看了她幾眼,周綺突然就覺得自己的心思都暴露在她的麵前,那種感覺既讓她惱火又讓她氣悶,她咬牙,賭氣地從懷裏摸出一個荷包,拍在桌上,大聲道:“對!我就是想托你將荷包轉交給四公子!”
夏語初看了看桌上的荷包,那墨綠色的荷包上用銀線在角落繡了雲紋,優雅不俗,顯然是花了心思的,但是,她沒有接那荷包,而是對周綺道:“我不會幫你轉交的。”
“你!”周綺氣得站了起來,過了一瞬,聲音又低了一些:“好姐姐,算我求你了。”
竟然肯求她?這可真難得。夏語初心中有些感慨,卻還是堅定地拒絕:“我不會替你轉交。”
迎著周綺又氣又惱的眼神,她道:“私相授予,不合規矩。”
“別用這話回我,定是你也喜歡四公子。”周綺口不擇言地道。
夏語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低下頭繼續做針線,周綺漲紅了臉,半是氣惱半是羞,牙咬著唇,眼中隱有淚花,卻見夏語初根本不為所動,她恨恨跺了跺腳,抓起桌上的荷包,轉身跑了出去。
夏語初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
日子平靜地過了幾天,夏語初早上與晉妙心姐妹一起去向晉太夫人請安,用完早膳後,幾人聚在一起做做針線,看看書,有時候也下下棋逛逛花園,各自用過午膳後歇午休,下午夏語初便到鄔太姨娘住處請個安,聊聊天,晚膳後稍事歇息後,便安置了。
日子平靜得讓夏語初偶然從午後微黃的陽光中醒來時,有些恍惚地覺得這般慵懶的日子也不錯。當然,她隻將這當成錯覺,並沒有忘記她的使命。
那天從鄔太姨娘的住處出來後,烏金已西斜,映在盈香院的粉牆上,給粉牆鍍上了一層金紅的顏色,牆下載種的牡丹開到酴釄,在夕陽下豔麗到極致。
夏語初不由在花前駐足了一會兒,卻突聽得身後有動靜傳來,是女子穿著軟底鞋走在路上的寂靜無聲,若非她練了容四教養身內功,也不會察覺。
她沒有回頭,旁邊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將她正賞著的那支牡丹花輕輕巧巧一折,折了下來。
夏語初轉過頭去看,卻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臉色有些蒼白,即使撲了脂粉也難掩憔悴,隱含病容,呼吸有些短促,眼角、嘴角的肌膚有些鬆弛,一笑時皺起幾條深深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出乎意料地亮,顧盼間風流婉轉,可見年輕時是怎樣的風情萬種。
“鄔姑娘。”那婦人對她微笑,行了個禮。
夏語初也向她微笑回了個禮。
婦人卻不再說什麼,低首看向手裏那一朵開到極致的牡丹花:“這女人呀,就跟這花兒一般,正是青春嬌豔時,若遇上一個折花的,便認為是好的,那就錯了,折下來的花,焉有長久時?與上一個不知貪戀花之容顏,願意為花培土澆水的有情人,卻是可遇不可求。”
夏語初微笑:“您說得極是。”
婦人看了夏語初一眼,手一伸,將花簪到了夏語初的頭上,笑道:“花既已被折下,能簪在姑娘這般清靈俊秀的姑娘發上,也算不枉開了這一場。”
夏語初依然微笑:“多謝春太姨娘。”
春太姨娘看了夏語初一會兒,笑道:“鄔姑娘果然聰慧,隻憑寥寥幾句,就猜到了我是誰。”
夏語初笑道:“雖是第一次見春太姨娘,但三公子倒是與我提過幾次。不知您身子好些了嗎?”
春太姨娘笑著點頭:“好些了。”又抬頭看了看天邊,道:“此時離晚膳時間還早,若姑娘閑來無事,若不嫌棄,便去我哪兒坐坐罷。”
夏語初笑道:“那便打擾您了。”
春太姨娘點了點頭,道:“不打擾。”並不多話,在前邊引路。
她也是住在盈香院的,隻是在盈香院的隔開的一個小院內,院子的布置很簡單,一個二十來平方米的空坪上,種了一株海棠,並無其他,屋內的布置也很是簡潔,以烏青色調為主,顯得有些呆板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