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初已經分不清身上哪裏在痛了,隻覺得五髒六腑沒有一處不難受,在黑沉沉的昏暗和混亂中,她迷迷糊糊地想著,原來那毒藥那般厲害,早知道就該換一種……
也隻有這般咬著牙亂想著,她才能一直勉強保持著一絲神智沒有徹底地睡過去,她知道,若是此時一睡,或許就是一生了。
至將死之際,她才發現她放不下,放不下尚未告訴慕容歸,他身邊潛伏著一個出賣大璟的惡狼,放不下曾經的過往,放不下那許多牽絆……
迷迷糊糊之際,一直用各種方式折騰著她的醫者突然都跑了出去,她奮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晉凡詩,如今的幽魂,他站在門口,手裏握著雪亮的刀,刀鋒上滴下的血滴刺痛了她的眼,到底是誰?
他們在與誰交戰?
她看不清晉凡詩鐵麵下的眼眸,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定定地盯在她身上,嘴裏說著什麼。
她努力地側耳傾聽,斷斷續續的幾聲“……我隻是不想讓你死得太快、太輕鬆……十年不晚……”她不由得想笑,痛楚卻令她皺起了眉。
很快,他便跨出了她的視線,那被破壞而後重新搭上去的門,重重地在他身後關上。
劇痛襲來,夏語初一口氣未提上來,頭一歪陷入了半昏迷中。
“楚夏、楚夏……”
夏語初……夏語初……
是誰在喚她?一聲一聲,忽遠忽近地召喚著她逐漸消散的意識。
難道是回到現代了?
她用力地睜開眼睛,迷茫的視線裏,映入的是慕容歸沾染了血跡的臉。
她一下就笑了起來,眼前的慕容歸與平日相差甚遠,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臉容汙髒,發絲散亂,連身上的袍子都是破的,從容和淡漠的神情也被焦急和惶恐所取代……
她已經聽不太清他在說什麼了,隻想將自己所知說出來:“納多是細作……”
用盡全力地說,可嘴還是難以張開一般,自己已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怕他不明白,隻好一遍又一遍地說,直到他拚命點頭,她才鬆了口氣,胸中憋著的勁一鬆,她混混沉沉地想就此睡過去。
“楚夏,不許睡,不許睡,明白嗎?我命令你不許睡?……”慕容歸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用力地抱緊她,從未有過的恐懼抓住了他的心,就如同他的母妃在他眼前死去的那一刻,如此的惶恐和無助……
幸好,她聽明白了,她努力地睜開眼睛,抿著不斷湧出血絲的唇,努力地衝他微笑……
等待的過程中,時間似乎無比的漫長……
城內的戰爭和殺戮還在繼續,大夫在侍衛的護送下帶了過來,慕容歸才放開夏語初。
“殿下,莫擔心,此藥可解。”大夫的一句話,終於將他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他不由得深深慶幸此次帶來的大夫,正是那毒藥的製藥師。
他隻覺得腳軟,軟得撐不起他自己,身邊的侍衛穩穩地扶住了他。
回過頭,任青瑾沐血而立,鮮血染紅的盔甲在陽光下折射出暗紅的光芒,滴血的刀鋒閃爍著最冷酷的光輝,直直地往院內闖。
“任將軍,本王到底比你先找到!”慕容歸淡淡地道,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任青瑾頓住,他望著慕容歸,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可知道若我遲到一刻,你就是莫維鬼部利爪下的囚徒?!
你可知道隻帶百來人攻占寒石城五千莫維兵還加上個莫維鬼部的下場?!
你可知道你的野心你的問鼎之路隨時將斷在你此次衝動之下?!
……那麼多可責問他的話,可是,他一句都說不出來,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他的決定他的心情。
就如同,他帶兵行軍從未達到如此快的速度,如同他攻城時從未如此奮不顧身狀若癲狂,令熟悉他的將士都為他心驚……
入夜的寒石城顯得分外的安靜,城內溢滿的血腥味早已隨夜風飄散,營火染亮了城內粗糲的石頭房子。
任青瑾綁著一隻受傷的臂膀,另一隻手裏握著一壺酒,晃到一座府邸,層層戒備的侍衛見到是他後,沉默地向他行了禮便退至一邊。
那是寒石城內原來的官邸,那一小處住處雖隻是暫住兩天,也早被侍衛收拾得幹幹淨淨。
他站在門口,門開了,慕容歸從裏麵走了出來,四目相對,他舉起手中的酒壺向他晃了晃,一臉張揚的笑容。
慕容歸一笑,跟著他越上房牆,隨著他在牆上坐下。
“喝!”任青瑾對著酒壺口喝了一大口後,直接將酒壺塞到了慕容歸的手裏,他揚起眉挑釁地望著慕容歸,清俊的臉上是經過幾年軍旅沾血生涯曆練過的兵痞氣和如山堅銳。
慕容歸毫不在意地接過,對著酒壺就跟著喝了一大口,又遞與任青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