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再不遲疑,恭敬地讓開:“太後娘娘請。”
太後遲疑了一下,想著這個兒子總不會殺母,情勢又已是迫在眉睫,一橫心便進去了。
太子也想跟去,自有太監和侍衛上前攔住。
太後跨入那內殿,光線突然就暗了下來,內殿裏四周幔簾拉起,她的皇帝兒子著著皇上朝服坐在寬大的龍床邊上,由個內侍扶著,瘦削憔悴,龍袍空蕩。
“皇上……”她跨前幾步,皇上擺了擺手,令那內侍退下,那內侍退至門外關起門,殿內隻剩下一盞如豆燈光,搖搖曳曳。
“母後,兒子要告訴您一樁秘密。”皇上輕聲道。
“秘密?”太後皺起了眉,她是來救她孫子的命,是來保這江山,不是來聽什麼所謂的秘密的。
她不耐地皺起了眉,道:“皇上!……”
“景王是您的孫子!”皇上依然輕聲道。
太後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卻覺得自己更不懂了,她呆怔地望著皇上,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什、什麼?!”
“景王慕容歸,是您嫡親的孫子。”皇上一字一字慢慢地道。
“不可能!”太後忍不住尖叫起來,聲音驚怵:“他是那個賤人婉妃的兒子,是你的弟弟,你一定是病糊塗了……”
“母後,朕沒有病糊塗,”皇上一雙眼睛清明地望著太後:“他是婉妃的兒子,可也是你的嫡親孫子,是朕的親兒子。”
“你胡說什麼?”太後覺得自己站不住了,她用手撐著桌子,癱坐在椅子上。
“當年,是朕先在宮外遇上婉妃的,朕與她一見鍾情,暗通款曲,還令她有了身孕。朕當時是想正式給她個妃位,方沒有及時將她納為妾室,可是,這時父皇遇見了她……”
“朕為了謀求皇位,不惜隱瞞朕與婉妃的私情,將婉妃送到了父皇的身邊。是婉妃,才令父皇將朕立為儲君……您還記得嗎?景王是早產兒,可他其實並不是早產,是朕買通了禦醫給她用藥,令她看起來似早產而已。”
“可是……婉妃入宮後,朕與她仍斷不了情緣,終有一天被父皇發覺,朕倉皇而逃,婉妃被父皇折磨了一番,賜死了。後來……朕利用宮內安插的耳目控製了父皇,毒殺了他。”
說到此處,皇上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那些凶險的刀光劍影、緊張謀慮似乎都已經淡了,恐懼卻在加深:“朕不孝,朕弑君奪位,還害死了婉妃!這些年來,這些事壓在朕的心頭,令朕日複一日地做噩夢,一定是父皇的亡靈不安,才令朕如今病重難返,一定是婉妃的怨恨,才令朕子嗣單薄……”
“朕知道太子不適合儲君之位,可是立景王為儲君,一來名不正言不順,二來……朕每每見他,就心中愧疚難當!朕心裏苦啊……他太像婉妃了,太像了!”
“如今,景王為皇已是大勢所趨。母後,您還想讓您唯一的兩個孫子拚個你死我活嗎?”
太後癱在椅子上,已是淚流滿臉,她太過震驚,已經不明白自己在哭些什麼,或許是哭她曾經與婉妃鬥得你死我活的歲月,或許是哭先皇的慘死,或許是哭兒子的不孝和不易,或許是哭她這些年來處心積慮隻想除去的孽種竟是她的孫子,或許隻是壓力太大突然發現沒有了目標的宣泄……
“母後,朕保您無恙,也要保住太子的性命,朕要立詔禪退,禪位景王。”皇上慢慢站起來,往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