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承達說:“呃,戰爭期間更需要有女人安慰照顧!再說了,你現在是遠近有名的趙老板,沒個妻子也說不過去!容易招至日本佬懷疑呢!”
鬱達夫說:“僑長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我暫無此心……”
蔡承達笑道:“沒說沒此心,一說就有了的,這是好事嘛!告訴你吧,新娘我們都替你物色好了,是個華僑姑娘,雖然相貌不太好,性格卻極其溫順,今年才二十二歲!”
鬱達夫擺手道:“那不行,小二十幾歲,誰願意呀!”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人家陳蓮有早就願意了!隻要你鬆口,馬上就可嫁過來!”蔡承達拍拍鬱達夫的肩說,“你就別推辭了!這件美事,我們來玉成!婚事就由我們來張羅,你等著當新郎倌吧!”
鬱達夫想想,也就同意了。
1943年9月,鬱達夫與陳蓮有在巴東一家旅館舉行了結婚儀式,有了他生命中的第三次婚姻。結婚時,陳蓮有改用了她的本姓何,另由鬱達夫取名麗有,意為何麗之有。婚後何麗有便隨鬱達夫來巴爺公務居住。第二年,何麗有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大雅。
鬱達夫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天,孫大可裝成買酒人坐在趙豫記酒廠的櫃台前與鬱達夫聊著天,交換著各自的情況。鬱達夫裝模作樣地翻著帳本,不時撥弄一下算盤,眼睛警惕地四下觀望。沒聊多久,憲兵隊的吉普車疾駛而來,在門口嘎然而止。鬱達夫趕緊讓孫大可提著兩瓶酒走了。
從吉普車上下來的是川島一郎,他一進店門,就奸笑著說:“趙先生,結婚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來喝杯喜酒嗬!”
鬱達夫說:“要喝酒還不好說,我這裏有的是!”
川島一郎從腋下拿出一本書:“這是你遺下的吧?”
鬱達夫接過書一看,竟然是《達夫全集》中的一本。他眨眨眼:“這是我的嗎?”
川島一郎盯著他的眼睛:“這可是在你住過的房間找到的。”
鬱達夫隻好點頭道:“那就是的吧。”
“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鬱達夫的文章?”
“噢,我隻是閑來消遣,抓到什麼看什麼,說不上喜歡不喜歡。”
“聽說這個鬱達夫在中國很有名氣,在我們大日本帝國留過學,還在新加坡寫過好多文章,是個活躍的抗日分子!”
“是嗎?我對他不了解。”
“在我們占領新加坡之前,他不知逃到哪兒去了,也許藏在蘇門答臘某個地方?也許像你們中國諺語說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鬱達夫心裏一緊,不露聲色的瞟了川島一郎一眼,問:“你們要抓他嗎?”
“要抓他還不容易?甕中捉鱉,手到擒來!就看有沒有這個必要了。”川島一郎摸摸仁丹胡子,頗有意味地壓了壓嘴角。
鬱達夫壓抑著心跳,說:“什麼是必要,什麼是沒必要?”
“這很難說,必要不必要,有時完全是一種心情。”
“是嗎?”
“不過,為了弄清他的行蹤,證實這個人的存在,我們電報來電報去的,花費都不少哇!”
“那讓你破費了、辛苦了嗬,今日來此,是不是要我送你幾瓶酒慰勞慰勞?”
川島一郎笑道:“哈哈,趙先生真是心有靈犀啊!”
“那就請川島先生稍等,我到後麵拿幾瓶特製的好酒來!”
說罷,鬱達夫拉開後門,趕緊踅到作坊裏,黑著臉對蔡清竹說:“裝幾瓶高度酒,多兌些酒精!”
蔡清竹不解:“為什麼?”
他孩子氣地咒道:“我要醉死這些日本鬼子!醉死他們,醉死他們!”
蔡清竹問:“趙先生,沒出什麼事吧?”
鬱達夫把蔡清竹拉到一旁,低聲道:“我的身份暴露了!川島一郎到了店子裏,剛才對我來了一番敲山震虎,還拿來我的一本書給我看!”
“那他會不會抓你?”
“他暗示,這要看他們覺得有無必要。我想,即使不抓,也會監視我的。”
“難怪,近來那個叫烏斯魯的印尼人老在這一帶轉來轉去,我知道他是被憲兵隊收買的人。”
“你和夥計們都要小心。”
“嗯。”蔡清竹問:“那你怎麼辦?”
鬱達夫想想道:“挑明了也好,隨他去吧,我反正逃也逃不脫,就無須躲躲閃閃了。”
蔡清竹皺眉道:“這兒隻有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誰告的密呢?”
鬱達夫鼻子哼了哼,他知道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