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辰,有流星出紫微垣。

甲午,以戶部侍郎錢蓋為陝西製置使。

監察禦史胡舜陟言:“陛下踐阼之初,放朱於田裏,天下稱頌。然典刑未正,士論籍籍。”詔:“安置廣南,籍沒其財產。”

命陳東初品官,賜同進士出身。東辭不拜而歸。

乙未,詔:“金歸朝官民,未發遣者止之。”

左司諫陳公輔奏乞竄逐蔡京以慰天下公議。製:“京責授崇信軍節度副使,德安府安置;子攸前去省侍。”

夏,四月,戊戌,夏人破鎮威城,攝知城事朱昭闔門死之。昭,府穀人也。

初,金宗翰遣使夏國,許割天德、雲內、金肅、河清四軍及武州等八館之地,約攻麟州,以牽河東之勢。夏人遂渡河,取四軍八館之地,因攻鎮威城。昭力戰而敗,乃盡殺其妻子,納屍井中,複帥士搏戰死,城遂破。既而金將希尹以數萬騎陽為出獵,奄至天德,逼逐夏人,悉奪有其地。夏人請和。金人執其使。

己亥,道君皇帝至自南京,帝迎於都門。

道君將至,宰執進迎奉儀注。耿南仲議欲屏道君左右,車駕乃進。李綱言:“天下之理,誠與疑、明與暗而已。自誠明推之,可至於堯、舜;自疑暗推之,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耿南仲不以堯、舜之道輔陛下,乃暗而多疑。”南仲怫然曰:“臣適見左司諫陳公輔,乃為李綱結士民伏闕者,乞下禦史置對。”帝愕然。綱曰:“臣與南仲所論,國事也,南仲乃為此言!願以公輔事下吏。”因求去,帝不允。

壬寅,朝於龍德宮。

癸卯,立長子諶為皇太子。

以耿南仲為門下侍郎。

乙巳,置《春秋》博士。

戊申,置詳議司於尚書省,討論祖宗法度。

己酉,乾龍節,群臣上壽於紫宸殿。

庚戌,門下侍郎趙野罷。

壬子,知應天府杜充改知隆德府。

金宗望遣賈霆、冉企弓與王(球)〔俅〕俱來。時(球)〔俅〕至中山望都縣,追及肅王。宗望以三鎮未下,複令王回,故遣霆等來議。

癸醜,詔開經筵。

封太師、沂國公鄭紳為樂平郡王。

禦史中丞陳過庭言:“蔡京、王黼、童貫,造為亂階,均犯大惡,然竄殛之刑,獨加於黼,而京、貫止於善地安置,罪同罰異。”乃詔:“京移衡州安置;貫責授(安)〔昭〕化軍節度副使,郴州安置。”

臣僚又言:“朱父子,皆衡州一處安置,典刑未正。”詔:“移韶州羈管,子汝賢、侄汝楫等並各州居住。”

令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楊戩、李彥之公田,王黼、朱之應奉,童貫西北之師,孟昌齡河防之役,夔、蜀、湖南之開疆,關陝、河東之改幣,及近習所引,獻頌可采,特赴殿試之流,所得爵賞悉奪之。

甲寅,種師道加太尉、同知樞密院事、河北、河東路宣撫使。

乙卯,詔:“自今假日特坐,百司毋得休務。”

丙辰,詔:“有告奸人妄言金人複至以恐動居民者,賞之。”

己未,複以詩賦取士,禁用《莊》、《老》及(主)〔王〕安石《字說》。

種師道薦河南尹焞德行,召至京師,不欲留,賜號和靖處士,遣還。戶部尚書梅執禮、禮部侍郎邵溥、中丞呂好問、中書舍人胡安國合奏:“焞言動可以師法,器識可以任大,乞擢用之。”不報。

壬戌,詔:“親擢台諫官,宰執勿得薦舉,著為令。”

追政和以來道官、處士、先生封贈奏補等敕書。

癸亥,詔:“蔡京、童貫、朱、蔡攸等,久稽典憲,眾議不容。京可移韶州,貫移英州,移循州,攸責授節度副使、永州安置,子孫分送湖南。”

甲子,令在京監察禦史、在外監司、郡守及路分鈐轄已上,舉曾經邊任或有武勇、可以統眾出戰者,人二員。

東兵正將古沆與金人戰於交城縣,死之。

乙醜,詔:“三衙並諸路帥司,各舉諳練邊事、智勇過人,並豪俊奇傑、眾所推服、堪充〔統〕製將領者,各五名。”

五月,丙寅朔,朝於龍德宮,令提舉官日具太上皇帝起居平安以聞。

丁卯,詔天下:“有能以財穀佐軍者,有司以名聞,推恩有差。”

戊辰,國子祭酒楊時上言:“蔡京用事二十年,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庭。今日之禍,實安石有以啟之。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奸言,變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說,以塗學者耳目而敗壞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一二事明之:昔神宗嚐稱美漢文不作露台,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堯、舜之道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曾不知堯、舜茅茨、土階,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其後王黼、朱以應奉花石竭天下之力,實安石自奉之說啟之也。其釋《鳧》之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群眾,泰而不為驕;宰製萬物,費而不為侈。’《詩》之所言,正謂能持盈,則神祗祖考安樂之而無後艱耳,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啟人主之侈心。後蔡京輩遂輕費妄用,以侈靡為事。安石邪說之害如此,伏望追奪王爵,毀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淫詞不為學者之惑。”疏奏,詔罷安石配享,降居從祀之列。

時諸生習用王氏之學以取科第,忽聞時言,目為邪說,群論籍籍。於是中丞陳過庭、諫議大夫馮澥上疏詆時,乃罷時祭酒,詔改給事中。時力辭,遂以徽猷閣待製致仕。時居九十日,凡所論列,皆切於世道,而其大者,則辟王氏,排和議,論三鎮不可棄雲。

辛未,監察禦史餘應求,坐言事迎合大臣罷,知衛州。

甲戌,曲赦河北路。

丁醜,製置副使種師中,與金人戰於榆次縣,死之。

時太原圍不解,詔師中由井陘與姚古掎角。師中進次平定軍,乘勝複壽陽、榆次等縣,留屯真定。宗翰之還西京也,留兵分就畜牧,覘者以為將北走,告於朝。許翰信之,數遣使趣師中出戰,責以逗撓。師中歎曰:“逗撓,兵家大戮也。吾結發從軍,今老矣,忍受此為罪乎!”即日辦嚴,約姚古及張灝俱進,而輜重賞犒之物皆不暇從行。師中抵壽陽之石坑,為金將完顏和尼所襲,五戰三勝,回趨榆次,至殺熊嶺,去太原百裏。姚古將兵至威勝,統製焦安節妄傳宗翰將至,故古與灝皆失期不會。師中兵饑甚,敵知之,悉眾攻右軍,右軍潰,而前軍亦奔。師中獨以麾下死戰,自卯至巳,士卒發神臂弓射退金人,而賞賚不及,皆憤怨散去,所留才百人。師中身被四創,力疾鬥死。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將。既死,諸軍無不奪氣。金乘勝進兵迎古,遇於盤陀,古兵潰,退保隆德。事聞,贈師中少師。

己卯,開府儀同三司高俅卒,詔追削其官。

辛巳,損太官日進膳。

甲申,罷詳議司。

壬辰,詔天下舉習武藝兵書者。

乙未,詔姚古援太原。

六月,丙申朔,以道君皇帝還朝,禦紫宸殿,受群臣朝賀。

高麗國王王楷稱藩於金。

詔諫官極論得失。右正言崔上疏曰:“詔書令諫臣直論得失以求實是。臣以為數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無一人立異,無一人害己者,此京之本謀也,安得實是之言聞於陛下哉!而諫議大夫馮澥近上章曰:‘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澥尚敢為此奸言乎!王安石除異己之人,著《三經》之說以取士,天下靡然雷同,陵夷至於大亂,此無異論之效也。京又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一有異論,累及學官,若蘇軾、黃庭堅之文,範鎮、沈括之雜說,悉以嚴刑重賞禁其收藏,其苛錮多士,亦已密矣,而澥猶以為太學之盛,欺罔不已甚乎!章惇、蔡京,倡為紹述之論以欺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下一於諂佞,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於欺罔,紹述理財而公私竭,紹述造士而人材衰,紹述開邊而塞塵及闕矣。元符應詔上書者數千人,京遣腹心考定之,同己為正,異己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於正。京之術破壞天下已極,尚忍使其餘蠹再破壞邪!京奸邪之計,大類王莽,而朋黨之眾,則又過之。願斬之以謝天下!”初,以上書邪等屏去十餘載,及帝即位,起為右正言。至是極論時政,忽得攣疾,不能行,固求去,乃予祠,命下而卒。

戊戌,令中外舉文武官才堪將帥者。

以知樞密院事李綱為河北、河東路宣撫使,援太原。

京師自金兵退,上下恬然,置邊事於不問。綱獨以為憂,上備邊禦敵八策,不見聽用,每有議,複為耿南仲等所沮。及姚古、種師中敗潰,種師道以病丐歸,南仲等請棄三鎮,綱言不可。乃以綱為宣撫使,劉副之,以代師道;又以解潛為製置副使,以代姚古。綱言:“臣書生,實不知兵,在圍城中,不得已為陛下料理兵事。今使為大帥,恐誤國事。”因拜辭,不許。退而移疾,堅乞致仕,章十餘上,亦不允。台諫言綱不可去朝廷,帝以其為大臣遊說,斥之。或謂綱曰:“公知所以遣行之意乎?此非為邊事,欲緣此以去公,則都人無辭耳。公不起,上怒且不測,奈何?”許翰複書“杜郵”二字以遺綱。綱不得已受命,帝手書《裴度傳》以賜之。綱言寇攘外患可除,小人在朝難去,因書裴度論元稹、魏洪簡章疏以進。時宣撫司兵僅萬二千人,綱請銀絹錢各百萬,僅得二十萬。庶事皆未集,綱乞展行期,禦批以為遷延拒命,趣召數四。綱入對,帝曰:“卿為朕巡邊,便可還朝。”綱曰:“臣之行,無複還理。臣以愚直不容於朝,使既行之後,無有沮難,則進而死敵,臣之願也。萬一朝廷執議不堅,臣自度不能有為,即當求去。陛下宜察臣孤忠,以全君臣之義。”帝為感動。陛辭,又為帝道唐恪、聶昌之奸,任之必誤國,言甚激切。

太白犯歲星。

壬寅,詔:“今日政令,唯尊奉上皇詔書,修複祖宗故事。群臣庶士,亦當講孔、孟之正道,察王安石舊說之不當者,羽翼朕誌,以濟中興。”

癸卯,以鎮西軍承宣使王稟為建武軍節度使,錄堅守太原之功也。

甲辰,僉書樞密院事路允迪,罷為醴泉觀使。

乙巳,左司諫陳公輔,責監合州酒務。

公輔居職敢言,耿南仲指為李綱之黨。公輔因自列,且辭位,複言:“李綱書生,不知軍旅,遣援太原,乃為大臣所陷,後必敗。”時宰益怒,故有是責。

庚戌,金宗望獻所獲三象。

壬子,天狗墜地,有聲如雷。

丙辰,太白、熒惑、歲、鎮四星聚於張。

庚申,金以宗望為右副元帥,將士遷賞有差。

辛酉,熙河都統製焦安節坐不法,李綱斬之。

壬戌,姚古坐擁兵逗留,貶為節度副使,安置廣州。

是夕,彗出紫微垣,長數丈,北拂帝座,掃文昌。大臣有謂此乃金人將衰,非中國之憂者;提舉醴泉觀譚世勣,麵奏垂象可畏,當修德以應天,不宜惑其諛說。

詔除民間疾苦十七事。

金遣知製誥韓昉使高麗,責誓表,高麗人對曰:“小國事遼、宋二百年,無誓表,未嚐失藩臣禮。今事大國,當與事遼、宋同禮,而屢盟長亂,聖人所不與,必不敢用誓表。”昉曰:“貴國必欲用古禮,古者帝王巡狩,諸侯朝於方嶽。今天子方事西狩,則貴國當從朝會矣。”高麗人不能對,乃曰:“徐議之。”昉曰:“誓表、朝會,一言決耳。”於是高麗乃進誓表如約。昉還,貝勒宗幹大悅,曰:“非卿誰能辦此!”因謂執事者曰:“自今出疆之使,皆宜擇之。”續資治通鑒卷第九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