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戊申朔,升盱眙縣為盱眙軍。

徽猷閣待製洪晧奉使至淮南,邀宿、泗州都大捉殺使李成以兵護送。而成方與遙郡防禦使耿堅共圍楚州,責通判權州事賈敦詩,謂其降敵。堅,河北人,初以義兵保護鄉井,既而率所部南來,至襲慶府與成會,及是俱在淮東。晧先以書抵成,成曰:“汴涸,虹有紅巾,非五千騎不可往,軍食絕,不克如命。”晧聞堅可撼,陰遣說之曰:“君越數千裏赴國家急,山陽縱有罪,當稟於朝。今擅興兵,名勤王,實作賊耳。”堅意動,遂強成斂兵。晧行至泗境,諜報有迎騎介而來,晧複還,且上疏言:“李成以朝廷不恤之而稽饋餉,有引眾納命建康之語。今靳賽據揚州,薛慶據高郵,萬一三叛連衡,何以待之!此含垢之時,宜遣辯士諭意,優進其秩,畀以京口綱運,如晉待王敦可也。”帝遂遣邠門宣讚舍人賀子儀撫諭成,給米五萬斛。呂頤浩亦為書遺成,言:“左右欲圖王圖霸,須有天命。若無天命,雖以項羽之強,終必滅亡。”頤浩怒晧不先白己,乃奏其稽留生事,貶秩二等,晧遂轉由滁陽以行。耿堅後亦為李成所並。

己酉,帝以久雨不止,諭輔臣,恐下有陰謀或人怨所致,於是呂頤浩、張浚皆謝罪求去。帝曰:“宰執豈可容易去位!來日可召郎官以上赴都堂言闕政。”

禦史中丞張守上言:“陛下罪己之詔數下矣,而天未悔禍,實有所未至爾。儻能應天以實不以文,則安知譴告警懼,非誘掖陛下以啟中興之業乎!”先是守嚐進修德之說,疏凡三上,且曰:“願陛下處宮室之安,則思二帝、母後氈廬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則思二帝、母後膻肉酪漿之味;服細煖之衣,則思二帝、母後窮邊絕塞之寒苦;操予奪之柄,則思二帝、母後語言、動作受製於人;享嬪禦之適,則思二帝、母後誰為之使令;對臣下之朝,則思二帝、母後誰為之尊禮。要如舜之兢業,湯之危懼,大禹之菲惡,文、武之憂勤,聖心不倦,盛德日隆,而天不之助順者,萬無是理也。”及是又申言之,且曰:“天時人事,至此極矣,陛下睹今日之勢與去年孰愈?而朝廷之措置施設,與前日未始異也。俟其如維揚之變而後言之,則雖斥逐大臣,無救於禍。漢世災異策免三公,今位宰相者雖有勳績,然其才可以辦一職而識不足以幹萬機,願更擇文武全才海內所共推者擢任之。”

中書舍人季陵言:“金人累歲南侵,生靈塗炭,城邑丘墟,怨氣所積,災異之來,固不足怪。惟先格王正厥事,則在我者其可忽耶!臣觀廟堂之上無擅命之人,惟將帥之權太盛;宮閫之內無女謁之私,惟宦寺之習未革。今將帥位高身貴,家溫祿厚,擁兵自衛,浸成跋扈之風。去年禦敵,嚐遣王淵,桀驁不行;改命範瓊,心懷怏怏。苗、劉二賊乘間竊發,豈一朝一夕之故哉!逮勤王之師一至錢塘,拘占房舍,攘奪舟船,淩轢官吏,侵漁百姓,恃功益驕,莫敢誰何,此將帥之權太盛也。宦寺撓權,為日固久,不幸維揚大臣暗於事機,渡江之初,得以自衒,竊弄威柄,有輕外朝之心,上下共憤,卒碎賊手,亦可以戒矣。比聞藍珪之流,複有召命,黨與相賀,氣焰益張,眾召僧徒,廣設齋會,以追薦錢塘之被害者,行路見之,疑其複用,莫不切齒,此宦寺之習未革也。自古天子之出,必載廟主而行,示有尊也。前日南渡,事出倉卒,有司迎奉,不能如禮。既至錢塘,置太廟於道宮而薦享有闕,留神禦於河滸而安奉後時,行路之人,見者流涕。今茲駐蹕,又幾月矣,未聞下款謁之詔,慰在天之靈,《洪範》不肅之咎,臣意宗廟當之。比年盜賊殺戮長吏,如刲孤豚,殘虐百姓,如刈草艾,朝廷苟且,例許招安,未幾再叛,反墮賊計。元凶之罪罔獲,忠臣之憤不雪,赤子之冤未報,不謀之咎,臣意盜賊當之。昨太母臨朝,奸臣馬擴上疏,謂上策入蜀,中策都武昌,下策都江寧,臣常詰之,第言‘天子必憚遠涉,由下引之以及中,由中引之以及上。’此奸謀也。擴乃西人,知關陝殘破,不可以遽往,欲先幸蜀以便私耳。側聞道路之言,謂鑾輿不久居此,人情皇皇,未知死所,立賞禁止,終莫之信。雖自臆度,決無是事,萬一有之,不幾於狂乎?《洪範》常雨之證,恐或由此。自軍興以來,既結保甲,又改巡社,既招弓手,又募民兵,追呼急於星火,割剝侵於肌膚,民力竭矣,而猶求焉,不幾於急乎?《洪範》常寒之證,恐或由此。且陽為德,陰為刑,常雨常寒,陰道太盛,陛下正當修德以應天。能製將帥,乃德之剛,能抑宦寺,乃德之正。事宗廟以孝,禁盜賊以義,謀國以智,安民以仁,如此行之,則人心悅而天意得矣。”帝嘉納之。      司勳員外郎趙鼎言:“自熙寧間王安石用事,肆為紛更,祖宗之法掃地而生民始病。至崇寧初,蔡京托名紹述,盡祖安石之政以致大患。今安石猶配饗廟庭,而京之黨未族,臣謂時政之闕,無大於此,何以收人心而召和氣哉!”帝納其言,遂罷安石配享神宗廟庭。靖康初,廷臣有請罷安石配饗者,爭議紛然,至是始決。  乙卯,詔:“軍興以來忠義死節之家,令中書省、樞密院籍記姓名,優加存恤,訪其子孫,量材錄用。”  丙辰,詔:“諸路監司、郡守,遇朔望率見任官望拜二聖。”  是日,苗傅後軍部將韓雋犯光澤縣,陷之。  傅之敗也,雋以兵六百趣邵武軍,守臣朝散大夫張毣先期遁去。雋入城,焚掠皆盡,遂引兵趨建昌軍。官吏軍民皆欲逃去,守臣方昭以六十口為質,揭榜通衢:“敢言去者,以軍法從事!”率眾嬰城,親督守備。雋攻圍之,凡六晝夜,昭鼓眾益厲。賊死者十三四,一夕,遁去。雋(乃入城縱掠)既陷臨川,又攻湖口縣,遂渡江至蘄州,守臣中大夫王甡與官吏皆逃去。雋引兵欲依楊進於京西,道為王善、張用所邀,且聞進死,乃還居黃陂境上。會劉光世駐軍江州,遣人招雋,雋往見光世,光世命還屯蘄州,因更名世清,號小韓。尋詔世清添差蘄州兵馬鈐轄。  戊午,命江、浙、淮南開畎瀦水,以限戎馬。  庚申,隆祐皇太後至建康,帝率群臣迎於郊外。徽猷閣待製、知平江府湯東野扈太母至行在,遂以東野試尚書戶部侍郎,張浚奏以東野兼宣撫司參讚軍事。東野建言:“欲圖中興,當先守關中,據形勝以固根本。”  辛酉,帝手詔以四事自責:一曰昧經邦之遠圖,二曰乏戡難之大略,三曰無綏人之德,四曰失馭臣之柄。仍命出榜朝堂,遍諭天下,使知朕悔過之意。  丁卯,右司諫袁植罷。  初,植請再貶汪伯彥而誅黃潛善及失守者權邦彥、朱琳等九人,帝曰:“渡江之役,朕方念舊責己,豈可盡歸罪大臣!植乃朕親擢,雖敢言,然導朕以殺人,此非善事。”呂頤浩曰:“聖朝弼臣,罪雖大止貶嶺外,故盛德可以祈天永命。植發此念,已傷和氣。”滕康曰:“如植言,傷陛下好生之德矣。”乃下詔,略曰:“朕親擢袁植,置之諫垣,意其補過拾遺以救闕失。而植供職以來,忠厚之言未聞,殺戮之事宜戒,可出知池州。”明日,康見帝曰:“大哉王言,太祖以來未嚐戮大臣,國祚長過於兩漢者,此也。”未幾,潛善卒於梅州。  戊辰,詔:“以防秋在近,自荊南至鎮江府,沿江巡檢五十員,令樞密院各擇材武可仗者一人為之貳。其土軍有闕者,並招填之。”  升公安縣為軍,以其能捍禦也。  甲戌,帝自神霄宮入居建康府行宮。  乙亥,詔諭軍民:“以迫近防秋,已令杜充提重兵準備。又於七月下旬,恭請隆祐皇太後率六宮、宗室近屬迎奉神主,前去江表。朕與謀臣宿將,戮力同心,以備大敵,進援中原。應官吏士民家屬南去者,官司毋得禁。”  先是東京留守杜充將赴行在,檄直龍圖閣、知蔡州程昌為留守判官,至是昌入京城視事。時京城自四門外皆闔,人以為病,昌至,欲盡辟之;又遊手雜食,市多竄竊,犯者雖一錢亦死,昌欲寬為一千;副留守劉仲荀皆不聽。始,昌之離蔡也,吏士皆持半月糧,既而食盡,乃挑野菜而食。  是日,金人破磁州。  初,金人圍城急,軍校楊再興等作亂,殺權守趙子節,推將官蘇珪領州事。珪曰:“吾有三事,能從我則可。”眾曰:“試言之。”珪曰:“我欲率軍民奪路歸京師。”眾曰:“不可。”“力戰,如何?”又不可。珪曰:“盍開門乎?”眾不應。於是珪率眾請降。金人以大隊至城下,且折箭為誓曰:“不殺人。”丙子,金人縱米麵入城,其價頓減數十倍。時武安城守甚固,金不能攻,及聞磁降,乃下。  秋,七月,己卯,詔:“東京宗室並移虔州。”  辛巳,韓世忠軍還,執苗傅、劉正彥、苗翊詣都堂,審驗畢,磔於建康市,梟其首。正彥臨刑,瞋目罵傅曰:“苗傅匹夫,不用吾言,遂至於此!”  時張逵、苗瑀及傅二子先已死,議者欲孥戮之,大理少卿王衣曰:“此曹在律當誅,顧其中婦女有雇買及鹵掠以從者,儻殺之,未免無辜。”帝矍然,即詔自傅、正彥妻子外皆免。衣,曆城人也。  癸未,武勝軍節度使、禦前右軍都統製韓世忠為檢校少保、武勝、昭慶軍節度使,賞平苗、劉之功也。帝遣使賜世忠金合,且禦書“忠勇”二字表其旗幟,又封其妻梁氏為護國夫人,給內中俸以寵之。將臣兼兩鎮,功臣妻給俸,皆自此始。  言者論備江之策,宜以鐵索為沈網,橫鎖江岸,以防浮江順流之舟;以木為臥柵,密藏於岸步之下,使戰艦不可得而入。此二者,用力甚少而收功甚大。乙酉,詔付水軍製置使。  丙戌,慶遠軍節度使、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禦營平寇前將軍、權主管侍衛步軍使司提舉一行事務範瓊入見。  初,瓊在江西,右正言呂祉首奏其罪,且進取瓊之策,乃召瓊赴行在。瓊住軍南昌,徘徊觀望,詔監察禦史陳戩趣其入覲。瓊未拜詔,先陳兵見戩,且剝人以懼之,戩不為動,徐曰:“將軍不見苗、劉之事乎?願熟計。”瓊乃朝服北向謝恩,遂引兵赴闕。既至,未肯釋兵,及入見,麵奏乞貸左言等朋附苗、劉之罪;且言自祖宗以來,三衙不任河東、北及陝人,今殿帥闕官,乞除殿前司職事;又言招到淮南、京東盜賊十九萬人,皆願聽臣節製。帝怒。  知樞密院事張浚奏:“瓊大逆不道,罪惡滿盈。臣自平江勤王,凡五遣人致書,約令進兵,瓊皆不答。今呼吸群凶,布在列郡,以待竊發,若不乘時誅戮,它日必有王敦、蘇峻之患。”帝許之。右仆射呂頤浩曰:“臣與瓊舊有嫌隙,不敢獨任其事,願付張浚。”浚退,與集英殿修撰、權樞密院檢詳文字劉子羽謀,夜,鎖吏於浚府中,使作文書皆備。  丁亥,朝退,偽遣禦前右將軍都統製張俊以千人渡江,若捕它盜者,因召俊、瓊及禦前營副使杜充赴都堂計事,使俊將其眾甲以來。瓊從兵滿街,意氣自若。食已,頤浩等相顧未發,子羽坐廡下,遽取寫敕黃紙詣前曰:“有敕,將軍可詣大理置對。”浚數瓊罪,瓊眙愕,遂以俊兵擁縛付大理,使光世出,撫其眾曰:“所誅止瓊耳,若等固天子自將之兵也。”眾皆投刃曰:“諾。”於是複以八字軍還付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新知洮州王彥,而餘兵分隸禦營五軍。  是日,太子旉薨。太子病未瘳,有鼎置於地,宮人誤蹴之有聲,太子即驚搐不止,上命斬宮人。少頃,太子薨,年三歲。詔輟五日朝,殯金陵之佛寺。  戊子,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鄭(愨)〔瑴〕卒,年五十。(愨)〔瑴〕執政甫百日,上甚悼之,謂大臣曰:“朕元子猶能自排遣,(愨)〔瑴〕訃至,殆不能釋也!”常賻外,特賜田十頃,第一區,以撫其孤。  辛卯,詔:“諫官別置局,不隸後省,許與兩省官相見議事。”元豐初,用唐製置諫官八員,分左右,隸兩省,至是始複之如祖宗之故。  升杭州為臨安府。  壬辰,詔範瓊就大理寺賜死。  時大理少卿王衣奉詔鞫瓊,瓊不伏。言者又論瓊逼遷上皇、擅戮吳革、迎立張邦昌等事。章下大理,衣具以責之,瓊詞服。詔以台諫三章,責為單州團練副使、衡州安置。章再上,乃賜瓊死,親屬將佐並釋之。獄吏殺瓊,瓊猶不肯,吏以刀自缺盆插入,叫呼移時死。其弟及三子皆流嶺南。  罷內香藥庫,以其物歸左藏。  甲午,張用與馬友分軍屯確山,麥且盡,眾皆乏食,乃議複往山東。友請所部沿淮巡綽,用識其意,許之。友以本部兵數萬去,自分為七軍。用與曹成、李宏屯光州境內,沿淮劄木寨,為久駐之計。  初,京城失守,統製官閻瑾遁去,留其婿劉紹先以兵數千屯光州,守臣任詩厚遇之。詩在光四年,頗得其用。故自靖康以來,諸郡多破,而光獨得全。  時金左副元帥宗翰自東平還雲中,右副元帥宗輔自濱州還燕,留左監軍完顏昌守山東地。帝慮其再至,複遣使議和。  庚子,尚書戶部侍郎、宣撫處置使司參讚軍事湯東野試工部侍郎兼知建康。  時建康寓治保寧僧舍,而浙江製置使韓世忠屯蔣山,逐守臣顯謨閣直學士連南夫而奪其治寺。殿中侍禦史趙鼎言:“南夫緩不及事,固可罪;然世忠躬率使臣排闥而入,逐天子之京尹,此豈可訓!請下詔切責世忠而罷南夫,仍治其使臣之先入者,此為兩得。”上曰:“唐肅宗與靈武諸軍草創,得一李勉,然後朝廷尊。今朕得卿,無愧昔人也。”乃降南夫知桂州,而以東野知建康府。戍兵故皆群盜,喜攘奪市井,東野峻法繩之不少縱,民恃以安。  知樞密院事、禦營副使、宣撫處置使張浚,以親兵千五百人、騎三百發行在。  帝賜川、陝官吏軍民詔曰:“朕嗣承大統,遭時多故,夙夜以思,未知攸濟。正賴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傾危。今遣知樞密院事張浚往諭密旨,黜陟之典,得以便宜施行。卿等其念祖宗積累之勤,勉人臣忠義之節,以身徇國,無貽名教之羞,同德一心,共建興隆之業,當有茂賞,以答殊勳。”  自王、謝亮之歸,朝廷聞鄜延經略使曲端欲斬王庶,疑其有反心,乃以禦營使司提舉一行事務召端,端疑不行,權陝西轉運判官張郴勸端,不聽。議者喧言端反,端無以自明,至是浚入辭,以百口明端不反。  時明州觀察使劉錫、親衛大夫、明州觀察使趙哲皆在浚軍,浚辟集英殿修撰、知秦州劉子羽參議軍事,尚書考功員外郎傅、兵部員外郎馮康國主管機宜文字,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王彥為前軍統製。彥將八字軍以從,太學博士何洋、邠門祗候甄援等俱從行。康國將行,往辭台諫,趙鼎謂之曰:“元樞新立大功,出當川、陝,半天下之責,自邊事外,悉當奏稟,蓋大臣在外,忌權太重也。”  是日,浚軍行,屯雨花台。時東京米升四五千,留守杜充既還朝,副留守郭仲荀以敵逼京畿,糧儲告竭,遂率餘兵赴行在。充先行至江寧鎮,與浚遇,屏人語久之。  初,以靳賽為淮東馬步副總管,屯揚州,已而複叛。辛醜,招撫使王與遇於興化縣,軍不整,為賽所乘,大敗,製書、金鼓、印文皆為賽所得,僅以身免。  壬寅,詔:“迎奉皇太後,率六宮往豫章,且奉太廟神主、景靈宮祖宗神禦以行,百司非預軍旅之事者悉從。”  八月,戊申,環慶經略使王似言:“方今用兵之際,關陝六路帥,請皆用武臣。”呂頤浩曰:“臣少識種諤,眇小而為西夏信服。今之武帥,類皆鬥將,非智將,罕見如諤之比。”杜充曰:“方今艱難,帥臣不得坐運帷幄,當以冒矢石為事。”帝曰:“王似未知武臣少能知義理;若文臣中有智勇兼資、練達邊事如範仲淹者,豈必親臨矢石,何為多籍武帥!”  己酉,移浙西安撫司於鎮江府。臨安守臣改帶管內安撫使。  壬子,資政殿學士、權知三省、樞密院事李邴,以本職提舉杭州洞霄宮。邴與呂頤浩論不合,力請免,乃有是命。  資政殿學士、同知三省、樞密院事滕康進權知三省、樞密院事,吏部尚書劉玨為端明殿學士、權同知三省、樞密院事,仍許玨綴執政班奏事。  詔尚書吏部侍郎高衛往洪州,仍兼禦營使司參讚軍事,沿路因便處置控扼,及具形勢以聞。  時雖下詔堅守建康,而議者以為朝廷陰為避敵之計。呂頤浩因奏事為帝言:“如曾楙尚疑之,況小民乎!宜量留嬪禦,掌批奏牘,以固人心。且免令內臣權管,恐其不密,或緣此開端。”帝納之。  甲寅,劉文舜寇舒州,通判權州事鄭嚴遣人以禮待之,文舜喜,遂入城,秋毫不敢犯。嚴請於朝,以文舜為淮西都巡檢使,賜金帶。嚴,鍾離人也。  龍圖閣待製、陝西節製使王庶罷,徽猷閣直學士、知慶陽府王似為陝西節製使。  初,庶聞金兵退,複入延安,而城不可守,乃移駐洛交,收招散亡。會詔似守長安,庶益治軍,且上章請不能守延安之罪,遂罷去。延安之破也,金人移兵趨環慶路,似選勁兵邀擊於險,兵不能進,故用之。  壬戌,隆祐皇太後登舟發建康,百官辭於內東門。帝猶慮金人南侵,密諭滕康、劉玨,令緩急取太後聖旨,便宜以行。  癸亥,徽猷閣待製洪晧奏自壽春府由東京出界,呂頤浩曰:“將來崔縱未必不先到。”帝曰:“今奉使欲如王雲者豈易得!”  先是群盜張俊、李貴嘯聚潁上,道益梗,提舉官範潩、張銳嚐招慰之,旋複亂。晧至順昌,聞賊有至近郊以牛驢市物者,約與相見譙門下,晧曉譬切至,曰:“自古無白頭賊。”〔賊〕竦悟,請歸報其渠帥。乃為書至其窟穴,俊、貴皆聽命,率所領入宿衛。  乙醜,直龍圖閣、權東京留守判官程昌自京城還蔡,副留守郭仲荀亦引餘兵歸行在,遂以直徽猷閣、京畿轉運副使上官悟權京城留守。仲荀既行,都人從之來者以萬數,離京師數日,始得穀食,自此京師人來者遂絕矣。  先是知唐州滕牧為董平所逐,會群盜八針王民等犯京西,牧自襄陽遣使招之,皆聽命,遂以其眾還桐柏,攻平。民取道蔡州,昌不納,民營城東兩日,無所得而去。牧以民之軍與平戰,平敗,執通判事李祁以行。未幾,牧遷京西轉運判官,唐州遂無主將。京師自悟留守後,命令不複能行,留守司名存而已。  丙寅,帝謂大臣曰:“國用匱乏,政以所費處多。”呂頤浩曰:“用兵費財,最號不貲,故漢文帝不言兵而天下富。”帝曰:“用兵與營造,最費國用,深可戒之。”  丁卯,朝議大夫、京東路轉運判官杜時亮為秘閣修撰、假資政殿學士,充奉使大金軍前使;進士宋汝為授修武郎、假武功大夫、開州刺史,副之。  時朝議以為敵兵且至,而洪晧、崔縱未得前,求可使緩師者。時亮,宣和末嚐為燕山路幹辦官,金許王宗傑入燕,與呂頤浩等五人俱被執,既而釋之。汝為,豐縣人,身長七尺餘,博聞強記,徐州之破,闔族百餘人皆死,至是聞金人南侵,見部使者陳邊事,遣詣行在所。帝納其說,命持書遺金主請和,且致書左副元帥宗翰,略曰:“古之有國家而迫於危亡者,不過守與奔而已。今以守則無人,奔則無地,此所以然惟冀閣下之見哀而赦己。故前者連奉書,願削去舊號,是天地之間,皆大金之國而尊無二上,亦何必勞師遠涉而後為快哉!”時劉豫節製東平,呂頤浩因以書遺之,俾汝為麵陳朝廷密意。  光祿少卿範寅敷自金來歸,詔寅敷都堂審問。先是知陝州李彥仙遣小將趙成往雲、朔覘事,比還,念無以自明,乃挾寅敷以歸,至是赴行在。成,正平人也。  庚午,奉安滁州端命殿太祖皇帝禦容於建康府天寧萬壽觀。  壬申,帝謂輔臣曰:“高麗入貢人使將至,聞上皇遣內臣、宮女二人來。朕聞之,一則以喜,一則以悲。朕違遠二聖,已及三年,忽得安信,豈得不喜?上皇當承平之久,以天下之養奉一人,彼中居處服食,凡百粗陋,而朕居深宮廣殿,極不遑安。且朕父母兄弟及妻皆在遠域,惟一子近已薨逝,孑然一身,當此艱難,所以悲也。”言未已,淚下。呂頤浩曰:“願陛下少寬聖抱,恢中興之業。”周望曰:“二聖忽有使來,南歸之期可望,此必金人之意。若非彼意,數人者雖至高麗,高麗亦不肯令來也。”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