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未,直龍圖閣、知鼎州程昌,以掩擊王善、劉超之功,升集英殿修撰。時王已去,昌亦將所部還鼎州。
戊申,初,江西統製官傅樞赴行在,而所部在虔州,製置使嶽飛移其軍住江州屯駐。樞與飛故有隙,其弟統領(軍)〔官〕機與飛軍統領官王貴亦不平,機(軍)〔單〕騎赴洪州。軍行至長步,其右軍部將元通率其徒千餘人遁去,進犯英州,掠範瓊女而去,又圍南雄州。事聞,詔本路帥司招捕。趙鼎奏戮機,詔貸死,送飛軍前自效,既而通受廣東經略使季陵招安。
己酉,金使李永壽、王翊入見。宰執分立禦榻左右,工部尚書胡鬆年、假吏部侍郎王倫立於東朵殿,神武右軍都統製張俊、神武中軍統製楊沂中、帶禦器械劉光烈、韓世良立於殿西壁,俊等皆裹巾、戎服、佩劍。永壽等先進書於殿下,見畢升殿,傳語館伴使副趙子晝、楊應誠同上國書。匣乃朝廷自造,幣帛亦預蓄以待之。永壽請還劉豫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西南者,且欲畫江以益劉豫。既退,命客省官賜酒食於殿門外,辭亦如之,其從者七人亦許至殿門,賜翊金帛皆如永壽之數。
殿中侍禦史常同言:“先振國威,則和戰常在我;若一意議和,則和戰常在彼。靖康以來,分為兩事,可為鑒戒。”帝因從容語(戒)〔武〕備曰:“今養兵已二十萬有奇。”同曰:“未聞二十萬兵而畏人者也。”
是歲,金元帥右都監宗弼引軍攻和尚原,拔之。
時宣撫處置副使王似、盧法原同在閬中,乃命分陝、蜀之地,責守於諸將。自秦、鳳至洋州,以利路製置使兼本司都統製吳玠主之,屯仙人關;自金、房至巴、達,以鎮撫使兼本司參議同都統製王彥主之,屯達州;自文、龍至威、茂,以降授武略大夫、知綿州兼綿、威、茂州、石泉軍沿邊安撫使劉錡主之,屯巴西;自洮、岷至階、成,以熙河路馬步軍總管、統製熙秦軍馬關師古主之,屯武都。
先是金人決意入蜀,遂攻和尚原,統製吳璘以無糧不能守,拔寨棄去。
紹興四年金天會十一年甲寅,1134春,正月,辛亥朔,帝在臨安。
乙卯,龍圖閣學士、樞密都承旨章誼為大金軍前奉表通問使,給事中孫近副之。
時議和不定,乃遣誼等請還兩宮及河南地,命右文殿修撰王倫作書於金都元帥宗翰所親耶律紹文、高慶裔,且以《資治通鑒》、木棉、虔布、龍鳳茶遺之。
戊午,知鼎州程昌遣統製官杜湛,與荊湖製置使王所留統製官王渥等共引兵擊楊太,己未,破(其)〔真〕皮寨,獲其舟三十艘,湖中小寇始懼。
先是金以韓企先為尚書左丞相,召至上京,金主見之,驚異曰:“朕疇昔嚐夢此人,今果見之!”於是議定製度,損益舊章。企先博通經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鹹取折衷焉。甲子,以改定製度宣示中外。
丙寅,金主如東京。
是日,金李永壽、王翊辭行,賜鞍馬器幣及其屬銀帛有差。翊日,永壽發臨安,詔通問使章誼等偕行。
自張浚召還,而川陝宣撫處置副使王似、盧法原,人望素輕,頗不為都統製吳玠所憚。帝聞之,己巳,賜三人璽書,略曰:“羊祜雖居大府,必任王濬以專征伐之圖;李愬雖立殊勳,必禮裴度以正尊卑之分。傳聞敵境尚列屯兵,宜益務於和衷,用力除於外患。”時玠為檢校少保,位遇寖隆,故有是詔。
癸酉,輔臣進呈張浚奏:“四川自七月以來,霖雨、地震,蓋名山大川久闕降香,乞製祝文付下。”帝曰:“霖雨、地震之災,豈非重兵久在蜀,調發供饋,椎膚剝體,民怨所致?當修德撫民以應之,又何禱乎!”
浚漕河,以漕運不通故也。詔:“役兵得遺物者,以十分之四給之;河中遺骸,聽僧徒收瘞,數滿二百,給度牒一道。”統用二浙廂軍四千餘人,月餘而畢。
乙亥,徽猷閣待製、知鎮江府胡世將試尚書禮部〔侍郎〕,秘書少監劉岑權刑部侍郎兼吏部侍郎,兼權禮部侍郎鄭滋改權刑部侍郎。
降通山縣為鎮。
丁醜,召江西製置大使趙鼎赴行在,將以代席益也。鼎守洪都逾再歲,戢吏愛民,盜賊屏息,一方賴之。
戊寅,臨安府火。
是月,秦州觀察使、熙河蘭廓路馬步軍總管關師古叛,降偽齊。
時師古自成都率選鋒軍統製李進、前軍統製戴鉞求糧於偽地,襲大潭縣,掩骨穀城,叛將慕容洧拔寨遁去。師古深入至石要嶺,遇敵兵,與戰,大敗。師古旋師大潭,內懷慚懼,單騎降於豫。自此失洮、岷之地,但餘階、成而已。
二月,辛巳朔,張浚至潭州。
時鼎寇楊太既為官軍所敗,其黨漸散,賊防之甚嚴,鄰居失覺者,其罪死;間有得達官地,保甲又利其財而殺之。知鼎州程昌,乃募人能降者與獲級同,故降者稍眾。浚至,遂留左朝散郎、權樞密院計議官馮檝為荊湖撫諭,俾同安撫使折彥質措置招安。會嶽州進士王朝倚在賊寨脫歸,自言知賊虛實,詔赴都堂審問。後數日,有旨令王與彥質招安。然賊方恃水出沒,其所據北達公安,西及鼎、澧,東至嶽陽,南抵長沙之界,春夏耕耘,秋冬攻掠,跳梁自如,未有降意也。
乙酉,簽書樞密院事徐俯兼權參知政事。
軍賊檀成犯長楊縣,荊南鎮撫使解潛遣統領官、秉義郎、邠門祗候胡免捕斬之。
成本澧州官軍,後從雷進於慈利縣,忠翊郎、澧州沿邊都巡檢使雍從善嚐與成戰,成執而磔之,至是就戮。時群盜田政自襄陽引兵破夷陵,潛命峽州統製、策應夔路軍馬王恪往擊之,斬其首。政,宜城人也。後贈從善三官,錄其家一人。
戊子,監察禦史明橐宣諭嶺南還。橐出使一年三閱月,所按吏二十有七人,薦士朱敦儒等二十人。凡五使,所按吏總七十有九人,薦士五十有七人。而劉大中所劾多大吏;橐、朱異所舉多聞人。又,薛徽言銳於有為,而橐、大中數言公私利弊,惟胡蒙奉承大臣風旨。
壬辰,工部尚書兼侍讀兼權吏部尚書胡鬆年試吏部尚書。
乙未,詔參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荊、浙諸軍事孟庾赴行在,本府統製官姚端、李捧、王進,並以所部偕還,惟張雲屯平江,李貴屯建康如故。
丙申,試尚書吏部侍郎兼侍講兼直學士院陳與義移試禮部侍郎,胡世將權刑部侍郎,劉岑移吏部。與義以兼直院,故免劇曹。
辛醜,金左都監宗弼自寶雞侵仙人關。
先是金既得和尚原,利州路製置使吳玠度金人必深入,乃預治壘於關側,號殺金坪,嚴兵以待。玠弟秦鳳副都總管璘在階州,移書言:“殺金坪之地,去原尚遠,前陳散漫,宜益治第二隘,示必死戰,則可取勝。”至是宗弼果與其陝西經略使完顏杲,齊四川招撫使劉夔,率十萬騎並進,攻鐵山,鑿崖開道,趣仙人關;既至,據高嶺為壁,循東嶺東下,直攻南軍。玠自以萬人當其前,璘率輕兵由七方關倍道而至,轉運凡七日,晝夜不息。統製官郭震為宗弼所襲,破其寨,南軍累敗,玠斬震以徇,金人複攻之。
丙午,知樞密院事張浚至行在。
初,浚行至嚴州之新城,複上疏引咎求罷。殿中侍禦史常同入對,論:“浚五年在外,誤國非一。用李允文、王以寧、傅雱諸人,為荊湖害;以曲端、趙哲之良將,皆不得其死。以至擅造度牒,鑄印記,賜赦減降,出給封贈、磨勘綾紙之類,皆有不臣之跡。及被召,盡掠公私之財,選精兵自衛出蜀。雖膏斧鉞,不足以謝宗廟。若蚤正典刑,示天下不複用,則陝右之地,不勞師而自複矣。”
侍禦史辛炳素憾浚,亦論浚誤國犯分:“富平之役,趙哲轉戰用命,勢力不敵而潰,浚乃誅哲,致其徒怨叛。又信王庶一言,殺曲端於獄中,端之部曲又皆叛去,其後日夜攻打川口,公行文檄求端於浚者是也。和尚原之戰,〔王〕萬年之功為多,浚乃抑之。萬年怨憤叛去,與哲、端潰卒力窺川口,金人特因之耳。又用趙開營財利,行榷茶鹽及隔槽酒法,苛細特甚,內結人怨,西蜀之不亡者幸也。凡朝廷所除監司郡守至,輒不許上,必己所命乃得赴。張深以老乞退,則令五日一赴宣司治事,此例安出哉!甚者擅肆赦宥,一歲凡再,自古便宜未有如是之專者也。湖南、北非浚地分,乃遣李允文、王以寧,假以便宜,肆行生殺,遂亂兩路。敗事而歸,不自知罪,猶移文令葺治府第,浚謂樞廷之權為己家物乎?既被召,盡刷四川之財以行,尚敢托言那掇隨軍錢物應副解潛、程昌,欲以要功,不知錢何所從出哉?沿路劄下荊、峽諸州,計置箭簳各數百萬;又言如難計置,即具因依回報,是徒欲求進,不恤民力之困也。浚聞罷之始,則遷延不行,中則疑而有請,欲俟至潭州,道路無虞而後造朝,近又奏乞至衢州留數日修治器甲,今聞政府虛位,則至衢州一日而行,星夜兼程,不複留滯,何前緩而後急?”疏入,不報。
前一日,炳以急速請對,論:“浚為黃潛善所知,自興元曹官一二年間引為侍從。及金人有窺江南意,乃避禍遠去,引一時小人如劉子羽、程唐輩誅求聚斂,四川騷然。陛下初許浚便宜黜涉,蓋以軍事在遠,不欲從中製也。浚輒立招賢館,有視龍圖閣之命,以孺人封號封參議官之妾。陛下常遣中使撫問,浚乃與之加秩,勞其遠來,其狂悖甚矣。陛下遣郎官持節召之,浚乃偃蹇遷延,既到鼎、澧間,擅差撫諭官騷擾州縣。所為一至於此,望賜罷黜,明正典刑,以為人臣跋扈之戒。”
浚至行在,詔浚隨行軍馬盡付神武中軍統製楊沂中,逐行錢物隸內藏為封樁激賞庫。浚既見,遂赴樞密院治事。
三月,辛亥朔,川陝宣撫(使)〔司〕都統製吳玠敗金人於仙人關。
初,金右都監宗弼連戰未決,玠遙與宗弼相見。宗弼遣人謂曰:“趙氏已衰,不可扶持;公來,當擇善地百裏而王之。”玠謝曰:“已事趙氏,不敢有貳。”
金人遣生兵萬餘擊玠營之左,玠分兵擊卻之,敵怒,擁眾乘城。玠遣統製官楊政以刀槍手深入,統製官吳璘以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敢退者斬!”金人分為二陳,宗弼陳於東,將軍韓常陳於西,南軍苦戰久,遂退屯第二隘。時軍中頗有異議,欲別擇形勝以守,璘曰:“方交而退,是不戰而卻也。吾度此敵走不久矣。”政亦言於玠曰:“此地為蜀扼塞,死不可失,當守以強弩,彼不敢舍此而攻關。”玠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