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進攻第二隘,人被兩鎧,鐵刃相連,魚貫而上,璘督士死戰,矢下如雨,金兵死者複踐而登。完顏杲駐馬四視久之,曰:“吾得之矣!”翼日,命諸軍並力攻營之西北樓,統領官隴幹姚仲登樓死戰,樓已欹,仲以帛為繩,曳使複正;金人以火焚樓柱,仲取酒滅之。玠又遣政與統領官田晟以銳兵持(強力)〔長刀〕大斧擊其左右,夜,布火四山,大震鼓隨之。壬子夜,壘中大出兵,遣右軍統領王慶及王武等諸將分紫白旗入金營,金兵驚潰,將軍韓常射損左目,敵不能支,遂引兵宵遁。右軍統製張彥劫橫山寨,斬千餘級,玠遣統製官王浚設伏河池,扼其歸路,又敗之。

是舉也,金人決意入蜀,自完顏杲已下,皆盡室以來,既不得誌,遂還鳳翔,授甲士田,為久留計,自是不複圖蜀矣。

金人之始入也,玠檄召金房鎮撫使王彥、熙河路總管關師古來援;師古已叛,彥亦不至,獨綿、威、茂、石泉軍安撫使劉錡以所部會之。玠聞師古叛,並其軍麾下,厚資給焉,由是玠軍益以精強。

戊午,端明殿學士、江南西路製置大使趙鼎參知政事。時鼎已召未至。

壬戌,參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荊、浙諸軍事孟庾自鎮江至行在。

癸亥,侍禦史辛炳試禦史中丞,中書舍人唐試左諫議大夫。

禮部侍郎兼侍講、權學士院陳與義言:“明堂之禮,有漢武汾上之製,紹興元年,實已行之。若再舉而行,適宜於今事,無戾於古典。”太常丞詹公薦、博士劉登亦言:“古人巡幸,自非封禪告成,未有行郊祀者。今歲若且祀明堂,實得權時之義。但紹興元年,止設天地祖宗四位,不曾設皇祐百神。議者疑郊與明堂當間舉。”帝乃命有司條具明堂典禮以聞。

乙醜,檢校少保、奉國軍節度使、知樞密院事張浚罷,為資政殿大學士、左通奉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時辛炳、常同論浚不已,帝未聽。二人因錄所上四章申浚,浚懼,即移疾待罪,且以呂頤浩在相位時書進呈,帝乃釋然。炳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僭擬、專恣誤國、欺君慢上者,浚兼有眾惡,望早賜竄黜。”同亦論奏如炳言,故浚遂罷,未幾,謫福州居住。

癸酉,龍圖閣直學士、知湖州汪藻上所編《元符庚辰以來詔旨》二百卷,詔送史館。

夏,四月,庚辰朔,製授吳玠定國軍節度使、(州)〔川〕陝宣撫副使。玠因除宣副,遂移鎮、加恩,帝賜以所禦戰袍、器甲,且賜親筆曰:“朕恨阻遠,不得拊卿之背也!”

玠素不為威儀,既除宣撫副使,簡易如故。常負手步出,與軍士立語,幕客請曰:“今大敵不遠,安知無刺客?萬一或有意外,豈不上負朝廷委任之意,下孤軍民之望哉?”玠謝曰:“誠如君言。然玠意不在此。國家不知玠之不肖,使為宣撫,恐軍民之間有冤抑無告者,為門吏所隔,無由自達耳。”幕客乃服。

癸未,寶文閣直學士、宣撫處置使參議官劉子羽,責授單州團練副使、白州安置;寶文閣學士、宣撫處置使參議官程唐,落職,提舉江州太平觀,本州居住。

丙戌,吳玠與金人戰,敗之,遂複鳳、秦、隴州。

戊子,神武左副軍統製李橫,以襄陽失守,於國門待罪,詔放罪。

橫與蔡、唐州、信陽軍鎮撫使牛皋、商、虢州鎮撫使董先,自南昌隨趙鼎赴行在,詔以其軍萬五千人屬神武右軍都統製張俊。皋見帝,因陳劉豫必滅之理,中原可複之計,乃命皋複往江州,聽嶽飛節製。

庚寅,置孳生牧馬監於臨安府。

庚子,詔江東宣撫使劉光世遣兵巡邊。

初,襄陽既為偽齊將李成所據,川、陝路絕,湖、湘之民亦不奠居。朱勝非言:“襄陽上流,襟帶吳、蜀,我若得之,進則可以蹙賊,退則可以保境。今陷於寇,所當先取。”帝曰:“今便可議,就委嶽飛何如?”參知政事趙鼎曰:“知上流利害,無如飛者。”鼎因奏令淮東宣撫使韓世忠以萬人屯泗上為疑兵;令光世選精兵出陳、蔡,庶幾兵勢相接。

癸卯,諫議大夫唐言:“伏見川陝宣撫司捷奏再至,謂敵兵盡去。臣竊思金人之來,擁眾十餘萬,是欲必得四川。然則方遣使議和而進兵攻取,此其素謀久矣。李成之在襄陽,蓋與川、陝之師相表裏,今不得誌於川、陝,必與李成合兵,或侵荊南,或窺淮甸,必不肯一戰遂已。望申敕諸帥,整軍旅,遠斥堠,備禦加嚴,則為盡善。廟堂於上流及淮甸,宜講求所以戰守之策,尤不可緩。”乃命三省、樞密院講求戰守之策,仍劄沿江諸帥嚴加備禦。

丁未,以忠銳第一將隸神武軍。初,崔增從荊南製置使王討楊麼,遇賊,戰死,因請其軍自隸,許之。

是月,金主至自東京。

五月,辛亥,直龍圖閣、知建康府呂祉乞存舊行宮以為便殿,許之。

禦史中丞辛炳言:“竊見祖宗朝宰相執政,員數稍多,每有所施設,必都堂聚議,參訂可否而行之。故仁宗皇帝時,雖有西夏元昊之叛,而晏然若無事者,以韓琦、範仲淹輩同心協濟也。臣得諸搢紳之間,鹹謂頃者駐蹕會稽,猶聞大臣每日會議,至三至四。自呂頤浩再相,專權自私,會食外往往各於邠子押文字,雖軍旅之事,差除之屬,亦有不同相關決者。陛下遭時多艱,四方未靖,一日二日萬幾,盡以付之二三大臣,間有橫議害政者,不旋踵而遂去之,政欲廟堂之上同寅協恭,可否相濟,以讚中興之業也。願詔大臣上體宵旰之意,每一號令之出,一政事之施,人材之進退,賞罰之勸懲,凡有涉於利害者,必商榷參訂,審得其當,然後言於陛下而行之,盡複昔時會議故事,以踵前古都俞之風。僉論既諧,宜無乖謬。茲事體大,惟陛下留意。”壬子,詔劄與三省、樞院。

川陝宣撫司奏敵兵自鳳翔退走,詔劄與沿江諸帥、神武諸軍,仍出榜曉諭。

甲寅,江西製置使嶽飛複郢州。

初,飛既出師,詔淮西宣撫使劉光世發精兵萬餘人援之,飛率統製官王萬等自鄂渚趨襄陽,右仆射朱勝非許迄事建節,且命戶部員外郎沈昭遠往總軍餉。參知政事趙鼎,請帝親筆詔監司、帥守餉飛軍無闕。飛將發,命軍士毋得殘民,禾稼皆秋毫不敢犯。遂引兵攻襄陽,軍聲大振。

乙卯,詔:“荊、浙、江、湖通接邊報州軍,並置撥鋪,每二十裏為一鋪,增遞卒五人,日增給食錢,月一更替。文書稽違,如傳送金字牌法抵罪。提舉官常切檢點。”

辛酉,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奏,本軍統兵官武功大夫、貴州刺史劉光弼乞升差,帝謂輔臣曰:“光弼必光世之家,茲事未便,恐光世疑也。”

世忠與光世交惡不已,至是世忠自揚州入朝,殿中侍禦史常同言:“二臣蒙陛下厚恩,若不協心報國,一旦有急,其肯相援!望分是非,正典刑,以振紀綱。”帝以章示二人。它日,帶禦器械劉光烈召帶禦器械韓世良食,世良拒之,世忠見帝,因及其事,帝曰“世良等內諸司耳,設有不和,罷其一可也。至如大將,國家利害所係,漢賈複、寇恂以私憤幾欲交兵,光武一言分之,即結友而去。卿與光世不睦,議者皆謂朝廷失駕馭之術,朕甚愧之。”世忠頓首請罪,曰:“敢不奉詔。它日見光世,當負荊以謝。”帝以其語諭輔臣,然二人卒不解。於是光弼更領夔州路兵馬都監兼知黔州,仍舊從軍。

甲子,參知政事孟庾兼權樞密院事。

甲戌,國子監丞王普上明堂典禮未正者十二事:其二,先薦牛,後羊豕;其三,尊罍之數;其四,升祠祭法酒於內法酒之上;其六,禮官冕服,舊自七旒以下,凡三等,今增為四等;其七,皇帝未後詣齋室,非三日齋之義,請改用質明;其八,行事官致祭,勿給酒;其九,以侍中、中書令等侍立待邠門官;其十,設席,升煙,奠冊,勿以散吏;其十一,樂曲先製譜,後撰詞,非是,請倚詞製譜;其十二,皇帝還位,當歌大呂以易黃鍾;皆從之。其一,請以玉爵易陶匏;其五,言《三禮圖》祭器製度不合古,請用政和新體改造;皆未克行也。

詔:“神武右軍選精銳軍馬三千人戍虔州,專一措置虔、吉一帶盜賊,權聽江西帥司節製。”先是嶽飛出師,已破賊首鍾十四等十餘寨,至是其徒周十隆等出沒未已,遂命將官趙祥、李升以所部往討之。

是月,江南西路、舒、蘄、黃、複州、漢陽軍、德安府製置使嶽飛引兵複襄陽府。初,偽齊將李成聞郢州失守,乃棄襄陽去,飛進軍據守,遂複唐州。

六月,乙未,給事中胡交修試尚書刑部侍郎。

太白晝見,經天。

戊戌,詔:“神武軍、神武副軍統製、統領官並隸樞密院。”

辛醜,詔:“祖宗正史、實錄、寶訓、會要,令史館各抄二本,一進入,一付秘閣。”

丙午,帝謂執政曰:“嶽飛已複襄、郢,尼瑪哈聞之必怒,況今正是六月(七)〔下〕旬,便可講究防秋,儻敵人尚敢南來,朕當親帥諸軍迎敵。若複遠避為泛海計,何以立國耶!”

權尚書吏部侍郎劉岑改戶部。

是月,江西製置使嶽飛複隨州。

初,飛令前軍統製張憲引兵攻隨州,月餘不能下。神武後軍中部統領兼(統)〔製〕置司中軍統製牛皋請行,乃裹三日糧往,眾皆笑之,糧未盡而城拔,生執其知州王嵩送襄陽府,磔於市。飛之複襄、郢也,選鋒軍統製董先頗有功。先、皋皆久在京西,故飛以為將。

熒惑犯南鬥。

是夏,金都元帥宗翰、右監軍希尹自雲中之白水泊,左副元帥宗輔自燕山之望國崖,左監軍昌自祁州之麻田大嶺避暑。宗翰、希尹尋入見金主,右都監宗弼自鳳翔還燕山府,率宗輔往會之。遷西京樞密院於歸化州。

先是劉豫移書於金元帥府曰:“徐文一行久在海中,盡知江南利害。文言:‘宋主在杭州,其候潮門外錢塘江內有船二百,宋主初走入海時於此上船。過錢塘江,別有河入越州,向明州定海口迤邐前去為昌國縣,其縣在海中,宋人聚船積糧之所。今大軍可先往昌國攻取船糧,還趨明州城下奪取宋主禦船,直抵錢塘江口。今自密州上船,如風勢順,五日夜可抵昌國;或風勢稍緩,十日或半月即可至矣。’”至是,諸將會議,宗翰堅執以為可伐,宗弼曰:“江南卑濕,今士馬困憊,糧儲未豐,恐無成功。”宗翰曰:“都監務偷安爾!”宗輔亦謂豫所言不可行。後迄如宗弼言。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