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淮東宣撫使韓世忠駐軍承、楚,淮西宣撫使劉光世屯太平州,江東宣撫使張俊屯建康府,而湖北、京西招討使嶽飛在鄂州,朝論以為邊防未備,空闕之處尚多。浚獨謂:“楚、漢交兵之際,漢駐兵殽、澠間,則楚不敢越境而西,蓋大軍在前,雖有它歧捷徑,敵人畏我之議其後,不敢逾越而深入。故太原未陷,則粘罕之兵不複濟河,亦以此耳。而論者多以前後空闊為憂,曾不議其糧食所自來,師徒所自歸,豈必環數千裏之地盡以兵守之,然後可安乎!”浚既白於帝,又以告之同列,惟帝深以為然。
戊戌,都督行府奏:“乞將大姓已曾買官人,於元名目上升轉。文臣迪功郎升補承直郎一萬五千緡,特改宣教郎七萬緡,通直郎九萬緡。武臣進義校尉升補修武郎二萬二千緡,保義郎已上帶門祗候三萬緡,武翼郎已上帶門宣讚舍人十萬緡。已有官人特賜金帶五萬緡。並作軍功,不作進納,仍與見缺差遣,日下起支請給,其家並作官戶,見當差役科敷並免。如將來參部注擬資考、磨勘改轉、蔭補之類,一切並依奏補出身條法施行,仍免銓試;金帶永遠許係。”從之。
二月,壬寅,都督府奏改江、淮營田為屯田。
先是言屯田者甚眾,而行之未見其效。會張浚出行邊,因出戶帖錢二十萬緡為本。浚請應事務並申行府措置,俟就緒日歸省部,許之。於是官田、逃田並行拘籍,依民間例召莊客承佃,每五頃為一莊。客戶五家相保共佃,一人為佃頭。每客,官給牛五具,種子、農器副之。每家別給(萊)〔菜〕田十畝,又貸本錢七十千,分二年償,勿取息,若收成日願以斛鬥折還者聽。遂命屯田郎官樊賓、提舉糧料院王弗同推行焉。
戊申,湖北襄陽府路招討使嶽飛,請複以襄陽府路為京西南路,唐、鄧、隨、郢、均、房州、信陽軍並為所隸,從之。
辛亥,詔張浚暫赴行在所奏事。
浚命(京)〔淮〕東宣撫使韓世忠自承、楚以圖淮陽,命淮西宣撫使劉光世屯合肥以招北軍,命江東宣撫使張俊練兵建康,進屯盱眙,又請權主管殿前司公事楊沂中領中軍,為後翼,命湖北、京西招討使嶽飛屯襄陽以圖中原。帝親書《裴度傳》賜浚。
甲寅,兵部尚書、都督府參謀軍事折彥質充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
乙卯,淮東宣撫使韓世忠引兵至宿遷縣,時劉豫聚兵淮陽,世忠欲攻之,乃引兵逾淮、泗,旁符離而北。
前一日,遣統製官嶽超,以二百人,探知邳州賈舍人者亦以千騎南來,與之遇。眾欲不戰,超曰:“遇敵不擊,將何以報!”敵鳴鼓,超率眾突入陳中,出入數四,敵乃還。
翼日,世忠引大軍進趨淮陽城下,命統製官呼延通前行,世忠自以一騎隨之,行三十餘裏,遇金人而止。世忠升高丘以望通軍,通騎至陳前請戰,金將葉赫貝勒大呼令解甲,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在祖宗時,殺契丹,立大功,誓不與契丹俱生。況爾與我仇,我肯與爾俱生乎!”葉赫即馳刺,與通交鋒,轉戰移時不解,皆失杖,以手相格,去陳已遠,逢坎而墜,二軍俱不知。葉赫刃通之腋,通扼其吭而擒之。
既而世忠為敵所圍,乃按甲不動,俄麾其眾曰:“視吾馬首所向。”奮戈一躍,已潰圍而出,不遺一鏃。世忠曰:“敵易與耳。”複乘銳掩擊,敵敗去。
丙辰,韓世忠圍淮陽軍。
戊午,詔楊沂中以八隊萬人赴都督行府。
張浚欲以沂中助韓世忠,故有是命。庚申,詔沂中落階官為密州觀察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遣行。
辛酉,權主管侍衛馬軍公事解潛兼權殿前司,帶禦器械劉錡兼權宿衛親兵,以楊沂中出戍故也。
韓世忠攻淮陽,敵堅守不下,劉豫遣使入河間求援於金右副元帥宗弼。先是金、偽與其守將約,受圍一日則舉一烽,至是城中舉六烽,劉猊與宗弼皆至。
世忠之出師也,乞援於江東宣撫使張俊,俊不能從,世忠乃還。道遇金師,世忠勒陳向敵,遣小校郝彥雄造其軍大呼曰:“錦袍驄馬立陳前者,韓相公也。”眾咎世忠,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敵。”及敵至,世忠以數騎挑之,殺其引戰者二人,諸將乘之,敵敗去。
淮陽民從軍南歸者萬數,都督行府悉授田居之。帝詔州縣存恤,毋令失所。
壬戌,折彥質參知政事。
癸亥,參知政事沈與求罷,為資政殿學士、知明州。與求乞宮觀,改提舉臨安府洞霄宮。
詔:“臨安府民間僦舍錢,不以多寡,並三分中減一分,白地錢四分之一。”
觀文殿大學士、新江西製置大使李綱見於內殿。
三月,戊辰朔,禮部尚書李光兼權刑部尚書。
己巳,少保、武成、感德軍節度使、淮南東路兼鎮江府宣撫使韓世忠為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兼節製鎮江府,徙鎮武寧、安化,楚州置司。檢校少保、鎮寧崇信軍節度使、湖北京西南路招討使嶽飛為湖北京西宣撫副使,徙鎮武勝、定國,襄陽府置司。時銳意大舉,都督張浚於諸將中每稱世忠之忠勇,飛之沉鷙,可以倚辦大事,故並用之。
是日,李綱入辭,退,上疏言:“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兵貴精不貴多,多而不精,反以為累;將貴謀不貴勇,勇而不謀,將致敵擒;陳貴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皆非善置陳者;戰貴設伏,使直前而有中道邀擊之虞,即非善戰者。願明詔之,使知古人用兵之深意,非小補也。朝廷近來措置恢複,有未盡善者五,有宜預備者三,有當善後者二。今降官告,給度牒,賣戶帖,理積欠,以至折帛、博糴、預借、和買,名雖不同,其取於民則一,而不能生財、節用,核實、懋遷,一也。議者欲因糧於敵,而不知官軍抄掠,甚於寇盜,恐失民心,二也。金人專以鐵騎勝中國,而吾不務求所以製之,三也。今朝廷與諸路之兵盡付諸將,外重內輕,四也。兵家之事行詭道,今以韓世忠、嶽飛為京東、京西宣撫,未有其實而以先聲臨之。且中軍既行,宿衛單弱,肘腋之變,不可不虞,則行在當預備。江南、荊湖之眾盡出,敵或乘間搗虛,則上流當預備。海道去京東不遠,乘風而來,一日千裏,而蘇、秀、明、越全無水軍,則海〔道〕當預備。假使異時王師能複京東、西地,則當屯以何兵?守以何將?金人來援,何以待之?萬一不能保,則兩路生靈虛就屠戮,而兩河之民絕望於本朝。勝猶如此,當益思善後之計。”
綱又言:“今日之事,莫利營田。然淮南兵革,江湖旱災之餘,民力必不給。謂宜令淮南、襄、漢宣撫諸使,各置招納司,以招納京東、西、河北流移之民,明出文榜,厚加撫諭,撥田土,給牛具,貸種糧,使之耕鑿。許江、湖諸路於地狹人稠地分自行招誘,而軍中兵願耕者聽,則人力可用矣。初年租課,盡畀佃戶,方耕種時,仍以錢糧給之,秋成之後,官為糴買,次年始收其三分之一,二年之後乃收其半,罷錢糧,此其大概也。不然,徒有營田之實,何補於事?”詔都督(府行)〔行府〕措置。其後頗施行之。
辛未,詔:“去歲旱傷及四分以上州縣,所負紹興四年已前錢帛之稅,皆除之。”
壬午,金以太保宗翰、太師宗磐、太傅宗幹並領三省事。
丁亥,詔:“江東宣撫司統製官趙密、巨師古軍,並權聽殿前司節製。”
時都督張浚在淮南,謀渡淮北向,惟倚韓世忠為用。世忠辭以兵少,欲摘張俊之將趙密為助。浚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謂世忠有見吞之意。浚奏乞降旨,而俊亦稟於朝。趙鼎白帝曰:“浚以宰相督諸軍,若號令不行,何以舉事!俊亦不可拒。”乃責俊當聽行府命,不應尚稟於朝;後下浚一麵專行,不必申明,慮失機事;時議者以為得體。至是浚終以俊不分軍為患,鼎謂浚曰:“世忠所欲者趙密耳,今楊沂中武勇不減於密,而所統乃禦前軍,誰敢覬覦?當令沂中助世忠,卻發密入衛,俊尚敢為辭耶?”浚曰:“此上策也,浚不能及。”
辛巳,詔:“天章閣、萬壽觀祖宗帝後神禦,見在溫州,令幹辦官黃彥節迎奉赴行在,惟聖祖像留溫州如故。”
檢校少師、奉寧保靜軍節度使、川陝宣撫副使吳玠易鎮保平、靜難,興州置司。
樞密副都承旨馬擴兼沿海製置副使。擴自鎮江將殿前司策選鋒軍赴行在,遂有是除。
庚寅,江西製置大使李綱始領使事於金谿縣。
是春,偽齊劉豫再開貢舉,得邵世以下六十九人。改明堂基為講武殿,於其地造戰船。
夏,四月,庚子,殿中侍禦史周秘言:“國家歲以十五事考校監司,四善、四最考校縣令,而五六年惟有成都潼川路一嚐奏到,至其餘諸路課績,並不申奏。法令廢弛,能否無辨,有善最者不賞,有過惡者無罰,吏治之不良,亦無足怪者。欲望責諸路監司、州縣,自今各依限奏明,其累年輒不申奏者,亦乞取問因依,從朝廷審度,歲取殿最各一二人,量行賞罰。庶幾監司、守令,鹹知自竭,以副陛下責任之意。”詔吏部申嚴行下,違者令禦史台糾劾。
帝禦經筵。
甲辰,偽齊將王威攻唐州,陷之,團練判官扈舉臣、推官張從之皆死。詔各贈一官,錄舉臣子初品文階,從之子進義校尉。
乙巳,詔:“湖北、京西宣撫使嶽飛丁母憂,已擇日降製起複,緣見措置進兵渡江,不可等待,令飛日下主管軍馬,措置邊事,不得辭免。”先是飛母慶國夫人姚氏卒於軍,飛不俟報解官去,帝聞之,乃詔起複。
辛巳,故朝請大夫趙君錫,贈徽猷閣直學士。
癸醜,故奉直大夫韓璆,贈右朝議大夫,官其家一人。
甲寅,京東淮東宣撫處置司統製官、果州團練使呼延通,特遷永州防禦使,諸將王權、劉寶、嶽超、許世安、劉銳、崔德明、單德忠、杜琳等十八人,並進官有差,賞淮陽之捷也。
乙卯,故中大夫趙瞻,贈資政殿大學士。
戊午,翰林學士兼侍讀胡交修試刑部尚書。
辛酉,詔四川製置大使司:“禁止采伐禁山林木。”蜀三麵被邊,綿亙四百裏,山谿阻限,林木障蔽,初時封禁甚備。前一日,太常博士李弼直麵對,論:“頃歲以來,一切廢弛,加以軍興,而製器械,運糧造船,自近及遠,斫采殆盡,異時障蔽之地,乃四通八達。”帝曰:“如河東黑鬆林,祖宗時所以嚴禁采伐者,正藉此為阻,以屏捍外敵耳。異日營繕,為一時遊觀之美,遂使邊境蕩然,更無阻隔。”折彥質曰:“皆臣不言之罪。”
癸亥,左諫議大夫趙霈試尚書工部侍郎。
甲子,少保、武寧安化軍節度使、京東淮南東路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賜號揚武翊運功臣,加橫海、武寧、安化軍節度使,賞淮陽之捷也。
丙寅,詔嶽飛仍舊兼節製蘄、黃州。
偽齊劉豫築劉龍城以窺淮西,劉光世遣本司副統製王師晟破之。
五月,戊辰朔,徽猷閣直學士胡世將試尚書兵部侍郎。世將自江西召還,乃有是命。
癸酉,左通議大夫、新知鄂州、荊湖北路安撫使王庶複顯謨閣待製,賜銀帛二百匹兩。庶既老,愈通習天下事,前二日入對,首言今日之患,莫大於士風之委靡,願振拔名節士以起其氣,又論安危在修己,治亂在立政,成敗在用人,帝韙其言。庶因請曰:“臣肝膽未盡吐也,願賜臣間,時得縷陳於前。”帝乃燕見之,庶言益深,嚐跪問曰:“陛下欲保江南,無所複事;如欲紹複大業,都荊為可。荊州左吳右蜀,利盡南海,前臨江、漢,可出三川,涉大河,以圖中原,曹操所以畏關羽也。”帝大異之。
詔:“自今臣僚未經上殿者,令三省審察訖,關門引對。”複舊典也。
乙亥,詔:“除見任知州以上及嚐任侍從官依舊堂除宮觀外,餘並令吏部按格擬差。”
時言者論:“艱難以來,士或不調。陛下憫其失職,授以(詞館)〔祠觀〕,有六等宮觀之格,五項嶽廟之法。但其間有昔已叨竊名祿之人,論其家則豐羨,而乃更與失職寒士均享家食,徒使州郡之間,用度不支。欲乞今後陳乞宮觀之人,除貧乏廉潔朝廷所知者,其餘一切按格與之。或察其人富而貪,敢於格法之外輒有幹求者,懲戒一二。”故有是旨。
詔廣西經略使胡舜陟與邕州守臣同提舉買馬劉遠措置市戰馬。時都督行府言去歲所市馬弱不堪用,於是提舉官李預再貶秩,而更以其事付帥臣。
命沿海製置副使馬擴閱習水軍戰艦。時右司諫王縉言:“舟師實吳、越之長技。將帥之選既慎矣,而舟船數百,多閣水岸,士卒逾萬,未經訓習。欲乞明詔將帥相視,舟船損漏者修之,士卒疲弱者汰之。船不必多,取可乘以戰鬥;人不必眾,取可資以勝敵。分部教習,周而複始,出入風濤,如履平地,則長技可施,威聲遠震,折衝千裏之外矣。”從之。
丙子,詔劉摯特贈太師,以摯曾孫登仕郎〔芮〕言,係籍元祐宰相六人,〔摯獨〕未〔盡〕被恩典故也。
庚寅,少保、寧武寧國節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撫使劉光世為保靜、寧武、寧國軍節度使,賞龍城之捷也。
壬辰,定江、昭慶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江南(路東)〔東路〕宣撫使張俊加崇信、奉寧軍節度使,進屯盱眙。右仆射張浚命依山築城,左仆射趙鼎曰:“德遠誤矣,是雖不為資敵之具,然當念勞人也。”是役也,興於盛夏,自下運土而上者,皆有日課,望青采斫,數十裏間,竹木皆盡。掘新舊塚,莫知其數,人甚苦之。城成,無水可守,亦無樵采。築城之際,偽齊遣三百騎於泗州境上,臨淮佇觀久之而去。
乙未,尚書祠部員外郎、都督府主管機宜文字楊晨移禮部,尚書〔工部員外郎、都督府主管機宜文字熊彥詩移祠部。〕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十七
宋紀一百十七起柔兆執徐(丙辰)六月,盡十二月,凡七月。
宋紀一百十八起強圉大荒落(丁巳)正月,盡七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
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紹興七年金天會十五年(丁巳,1137)春,正月,癸亥朔,帝在平江,詔曰:“朕獲奉丕圖,行將一統,每念多故,惕然於心。將乘春律,往臨大江,駐蹕建康,以察天意。播告遐邇,俾迪朕懷。”
置禦前軍器局於建康府,歲造裝甲五千,矢百萬,以中侍大夫、岷州觀察使、行營中護軍忠勇軍統製楊忠閔充提點,仍隸樞密院及工部。
金主朝大皇太後於明德宮。初用《大明曆》。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
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紹興六年金天會十四年(丙辰,1136)六月,己亥,兵部侍郎胡世將兼權吏部侍郎。
庚子,大理少卿張彙等言獄空,詔嘉獎,仍免表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