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起複武信軍承宣使、行營中護軍統製軍馬張宗顏知廬州、主管淮南西路安撫司公事,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知廬州兼淮西製置副使劉錡以所部屯鎮江府。
初,王庶自淮上歸,命宗顏以所部七千人屯廬州,命中護軍統製官巨師古以三千人屯太平州,又分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二軍屯天長及泗州,使緩急互為聲援。徙錡屯鎮江,為江左根本。
時朝廷以諸將權重,欲撫循偏裨以分其勢,張俊覺之,謂行府錢糧官、右通直郎、新監行在榷貨務劉時曰:“君為我言於子尚:易置偏裨,似未宜遽;先處己可也,不知身在朝廷之上能幾日。”庶聞之曰:“為我言於張十:不論安與未安,但一日行一日事耳。”俊不悅。
丙子,帝諭大臣曰:“昨日王倫對雲:‘金使烏陵阿思謀說,國書中須是再三言武元帝海上通好事,庶得國中感動。’朕因記當時如尼瑪哈輩不肯交燕、雲,皆欲用兵。惟阿古達以謂‘我與大宋海上信誓已定,不可失約,待我死後由汝輩’,卒如約。阿古達乃所謂武元者也。以此知創業之人,設心處慮,必有過人者。”
初,行朝聞思謀之來,物議大訩,群臣登對,率以不可深信為言。帝意堅甚,往往峻拒之,或至於震怒。趙鼎因請間密啟於帝曰:“陛下與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乃屈體請和,誠非美事。然陛下不憚為之者,凡以為梓宮及母、兄耳。群臣憤懣之辭,出於愛君,非有它意,不必以為深罪。陛下宜好謂之曰:‘講和誠非美事,以梓宮及母、兄之故,不得已為之。議者不過以敵人不可深信,苟得梓宮及母、兄,今日還闕,明日渝盟,所得多矣,意不在講和也。’群臣以陛下孝誠如此,必能相亮。”帝以為然,群議遂息。
詔:“今後除六曹尚書未應資格人,依元祐例帶權字,俸賜如正侍郎,滿二年取旨。”
丁醜,金使福州管內觀察使、太原府少尹、河東北路製置都總管烏陵阿思謀、太常少卿、騎都尉石慶充入見。
思謀初至行在,帝命與宰執議事於都堂,思謀難之,欲宰相就館中計議,趙鼎持不可。思謀不得已,始詣都堂,然猶欲以客禮見輔臣,鼎抑之如見從官之禮。鼎步驟雍容,思謀一見,服其有宰相體。鼎問思謀所以來之意,曰:“王倫懇之。”問:“所議雲何?”雲:“有好公事商議。”鼎曰:“道君皇帝諱日尚不得聞,有何好公事?”又問:“地界何如?”曰:“地不可求,聽大金所與。”時(知)〔執〕政聚聽,惟王庶不顧。鼎因與思謀議定出國書之儀,思謀氣稍奪。
將對,鼎奏曰:“金使入見,恐語及梓宮事,望少抑聖情,不須哀慟。”帝問何故,鼎曰:“使人之來,非為吊祭,恐不須如此。”及見,鼎與諸大臣洎管軍楊沂中、解潛皆立侍殿上,門引思謀等升殿。帝遣王倫傳旨,諭曰:“上皇梓宮,荷上國照管。”又問:“太後及淵聖聖體安否?”因哽咽,舉袖拭淚,左右皆飲泣。思謀曰:“三十年舊人,無以上報,但望和議早成。”帝又諭曰:“記舊人,必能記上皇,切望留意。”思謀退,遣倫就驛燕之。
翰林學士兼侍讀兼資善堂翊善朱震疾亟,上奏乞致仕,且薦尹焞代為翊善。夜,震卒,年六十七。中夕奏至,帝達旦不寐。戊寅,輔臣奏事,帝慘然曰:“楊時既物故,胡安國與震又亡,同學之人,今無存者,朕痛惜之!”趙鼎曰:“尹焞學問淵源,可以繼震。”帝指奏牘曰:“震亦薦焞代資善之職,但焞微(瞆)〔聵〕,恐教兒童費力,俟國公稍長則用之。”乃詔國公往奠,賜其家銀、帛二百匹、兩,例外官子孫一人,又命戶部侍郎向子治其喪事。
癸未,給事中兼侍講吳表臣試尚書兵部侍郎。
是夏,金左監軍完顏杲自長安歸雲中。
元帥府下令:“諸公私債負無可償者,沒身及妻女為奴婢以償之。”先是諸帥回易貸緡,遍於諸路,歲久不能償;會改元詔下,凡債負皆釋去。諸帥怒,故違赦;複下此令。百姓怨憤,往往殺債主,嘯聚山穀焉。
秋,七月,乙酉朔,詔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壽觀王倫假端明殿學士,為奉迎梓宮使;大理寺丞陳括為尚書金部員外郎,假徽猷閣待製,副之。
殿中侍禦史張戒複上疏,請外則姑示通和之名,內則不忘決戰之意,而實則嚴兵據險以守。又曰:“自古能守而能和者有矣,未有不能戰、不能守而能和者也。使真宗無達蘭之捷,仁宗非慶曆之盛,雖有百曹利用,百富弼,豈能和哉!”又曰:“苟不能戰,不能守,區區信誓,豈足恃也!”
詔以司馬光族曾孫伋為右承務郎,嗣光後。
戊子,樞密副使王庶留身言:“臣前日在都堂,與趙鼎等同見金使再詢,訪得烏陵阿思謀在宣、政間嚐來東京,金人任以腹心,二聖北狩,盡出此人。今日天其或者遣使送死,雖齏醢之,不足以快陛下無窮之冤。今陛下反加禮意,大臣溫顏承順,臣於是日心酸氣噎,如醉如癡,口未嚐交一談,目未嚐少覘其麵。君辱臣死,臣之不死,豈有所愛惜也!臣又竊聽其說,詭秘譎詐,無一可信。問其來則曰王倫懇之,論其事則曰地不可求。且金人不遣使已數年矣,王倫何者能邀其來乎?‘地不可求,聽我與汝’,若無金主之意,思謀敢擅出此語乎?臣曉夜尋繹此語,彼必以用兵之久,人馬消耗,又老師宿將,死亡略盡,敵人互有觀望,故設此策以休我兵,俟稍平定,必尋幹戈。今欲苟且目前以從其請,後來禍患,有不可勝言者!設如金人未有動作,損陛下威武,離天下人心,蠹耗財賦,怠惰兵將,歲月易失,凶豐不常,所壞者國家之事力,所憂者陛下之宗祏。臣下無所不可,今走道路、號奉使者,朝在泥塗,暮升侍從;居廟堂、任經綸者,竊弄威柄,專任私昵,豈止可為流涕、慟哭而已哉!臣忠憤所激,肆口所言,冒瀆天聽,請賜誅責,臣不勝願幸。”
己醜,故貴州刺史狄流,特贈貴州防禦使,官其家五人。流,青孫也,靖康間為並、代、雲中等路廉訪使,太原之破,死焉。其家訴於朝,乃有是命。
王倫言兵部侍郎司馬樸,見(其)〔在〕軍前,守節不屈,請優恤其家以為忠義之勸,許之。偽豫之廢也,金人欲以樸為汴京行台尚書右丞,樸力辭而免,金人重其節。
右正言李誼試右諫議大夫。
辛卯,金左副元帥昌朝於京師,議以廢齊舊地與宋,金主命群臣議。會東京留守宗雋入朝,議與昌合,太傅宗幹等爭之不能得。宗雋曰:“我以地與宋,宋必德我。”宗憲折之曰:“我俘宋人父兄,怨非一日。若複資以土地,是助仇也,何德之有!勿與便。”宗憲,宗幹之弟也。昌之弟勖亦以為不可,既退,昌責勖曰:“它人尚有從我者,汝乃異議乎?”勖曰:“苟利國家,豈敢私耶!”時太師宗磐位在宗幹上,昌及宗雋附之,竟定議,以地與宋。
丁酉,金使烏陵阿思謀以北還入辭。帝每及梓宮必掩泣,群臣莫不感動。
王倫偕金使行,趙鼎告以“上登極既久,四見上帝,君臣之分已定,豈可更議!”倫問議割地遠近,鼎答以大河為界,乃淵聖舊約,非出今日,宜以舊河為大河,若近者新河,即清河,非大河也。倫受之而去。
金安春河溢,壞廬舍,民多溺死。
壬寅,金左丞相希尹罷。
丁未,右武大夫、開州團練使劉錡充樞密院都統製,依舊鎮江府駐劄。
辛亥,詔:“殿前司選鋒軍統製吳錫還行在,令本司別遣一軍往廬州,權聽帥臣張宗顏節製。”
先是宗顏請令錫更戍,帝曰:“錫有膽勇心計,然不可獨用,可趣歸,令楊沂中別遣軍代之。”趙鼎曰:“沂中已嚐有此請矣。”鼎等退而語,鹹服帝知人。
近製,三衙管軍更日內宿,至是殿前都虞候楊沂中已免直,惟權馬軍司公事解潛與殿步二司統製官互輪。潛又言今來無事,請依東京舊例。乃詔潛權免,隻分輪統製官。癸醜,右諫議大夫李誼引晉、唐故事奏言:“今萬騎時巡,宮闕非曩之壯大,禁衛非曩之眾多,內外之患,可備非一;而管軍夜居於外,是潛等之寢則安,為社稷之慮則未安也。宜令沂中與潛依舊輪宿。”從之。尋命帶禦器械韓世良權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
是月,四川製置使胡世將至遂寧府,遂會川陝宣撫副(司)〔使〕吳玠於利州。
時軍闕見糧,玠頗以家財給之。玠行至大安軍,婦人、小兒千百饑餓者,擁馬首而噪,玠大怒曰:“吾當先斬勾光祖,然後自(效)〔劾〕以諭汝輩。”光祖時以直秘閣為利州路轉運副使故也。異時宣撫副使皆文臣,而玠起行伍,不十年為大帥,故不肯相下。及是世將開懷與語,玠歡甚,語人曰:“宿見胡公開懷曉事,使我憂懣豁然。”世將行之明日,玠乃械諸路漕司吏斬於市。先是水運溯江千餘裏,半年始達,陸運則率以七十五鬥而致一斛,世將與玠反複共論,玠曉然知利害所在。世將又以恩義開諭,且貸閬州守將孫渥回易米數萬石給之,諸路漕臣相繼集利州,各有所餉饋,軍賴以給。乃複前大帥席益轉般摺運之法,糧儲稍充,公私便之。
八月,甲寅朔,金頒行官製。
戊午,詔曰:“日者複遣使人報聘鄰國,申問諱日,期還梓宮。尚虞疆埸之臣,未諭朝廷之意,遂弛邊備以疑眾心,忽於遠圖,安於無事,所以遏奔衝、為守備者,或至闕略,練甲兵、訓士卒者,因廢講求,保圉乏善後之謀,臨敵無決勝之策。方秋多警,實軫予衷。爾〔其〕嚴飭屬城,明告都〔部〕曲,臨事必戒,無忘捍禦之方,持誌愈堅,更念久長之計,以永無窮之聞,以成不拔之基。凡爾有官,鹹體朕意。”
癸亥,回鶻貢於金。
己卯,金以京師為上京,府曰會寧,舊上京為北京。
癸未,權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兼權刑部侍郎。
九月,甲申朔,金以完顏奭為會寧牧,封鄧王。乙未,金主詔:“百官誥命,女直、契丹、漢人各用本字,渤海同漢人。”
丁酉,金改燕京樞密院為行台尚書省。
戊戌,金主朝明德宮。
辛醜,溫州州學教授葉琳,上書請興太學,其說以為:“今駐蹕東南,百司備具,何獨於太學而遲之?且養士五百人,不過費一觀察使之月俸。”又言:“漢光武起於河朔,五年而興太學,晉元興於江左,一年而興太學,皆未嚐以恢複為辭,以饋餉為解。誠以國家之大體在此,雖甚倥傯,不可緩也。”事下禮部。既而右諫議大夫李誼言:“今若盡如元豐養士之數,則軍食方急,固所未暇;若止以十分之一二為率,則規模稍弱,又非天子建學之體。況宗廟、社稷俱未營建,而遽議三雍之事,豈不失先後之序!望俟回蹕汴京,或定都它所,然後推行。”從之。
甲辰,金以完顏奕為平章政事。
丁未,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趙鼎遷特進,以《哲宗實錄》成書也。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呂本中草製,有曰:“謂合晉、楚之成,不若尊王而賤霸;謂散牛、李之黨,未如明是而去非。惟爾一心,與予同德。”右仆射秦檜深恨之。
是秋,金人徙知許州李成知翼州,徙知拱州酈瓊知博州,悉起京畿、陝右在官金銀錢穀,轉易北去,蓋將有割地之意也。
劉豫之未廢也,偽麟府路經略折可求因事至雲中,左監軍完顏杲密諭以廢豫立可求之意。及是副元帥魯王昌有割地南歸之議,完顏杲恐可求失望生變,因其來見,置酒鴆之。可求歸,卒於路。續資治通鑒卷第一百二十一
宋紀一百二十一起著雍敦牂(戊午)十月,盡屠維協洽(己未)五月,凡八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
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
紹興八年金天眷元年(戊午,1138)冬,十月,甲寅朔,金以禦前管句契丹文字〔李〕德固為參知政事。
丙寅,金主封叔宗強為紀王,宗敏為邢王,太宗子和魯布等十三人皆為王。
金自晉王宗翰歿後,太師宗磐日益跋扈,嚐與太傅宗幹爭論於金主前,即上表求退。完顏勖曰:“陛下富於春秋,而大臣不協,恐非國家之福。”金主因兩解之。宗磐愈驕恣,又嚐於金主前拔刀向宗幹,都點檢蕭仲恭嗬止之。己巳,金主始禁親王以下佩刀入宮。
辛未,金定封國製。
癸酉,金以東京留守宗雋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封陳王。宗雋入朝,與宗磐深相結。
甲戌,特進、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兼樞密使趙鼎罷,為檢校少傅、奉國節度使、兩浙東路安撫製置大使兼知紹興府。
時秦檜黨侍禦史蕭振等,屢以浮言使鼎自去,鼎猶未深覺,其客敕令所刪定官方疇以書勸之曰:“見幾而作,《大易》格言;當斷不斷,古人深戒。”鼎乃引疾乞免。殿中侍禦史張戒上疏乞留鼎,否則置之經筵。時檜力勸屈己議和,鼎持不可,繇是卒罷。
鼎入辭,從容奏曰:“臣昨罷相半年,蒙恩召還,已見宸衷所向與鄉來稍異。臣今再辭之後,人必有以孝悌之說脅製陛下矣。臣謂凡人中無所主而聽易惑,故進言者得乘其隙而惑之。陛下聖質英邁,見天下是非善惡,謂宜議論一定,不複二三;然臣甫去國,已稍更改。如修史本出聖意,非群臣敢建言,而未幾複罷,此為可惜。臣竊觀陛下未嚐容心,特既命為相,不複重違其意,故議論取舍之間,有不得已而從者。如此,乃宰相政事,非陛下政事也。”
鼎行,檜奏乞同執政往餞。樞密副使王庶謂鼎曰:“公欲去,早為庶言。”鼎曰:“去就在樞密,鼎豈敢與!”檜至,鼎一揖而去,自是檜益憾之。
丁醜,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乞赴行在奏事。
先是徽猷閣直學士王倫既與烏陵阿思謀至金廷,金主複遣簽書宣徽院事蕭哲等為江南詔諭使,使來計事。世忠聞之,上疏曰:“金人遣使前來,有詔諭之名,事勢頗大。深思敵情,繼發重兵壓境,逼脅陛下別致禮數。今當熟計,不可輕易許諾。其終不過舉兵決戰,但以兵勢最重去處,臣請當之。”因乞赴行在奏事,馳驛以聞,上不許。
戊寅,樞密副使王庶言:“間者金使之來,大臣僉議,或和或戰,所主不同。臣忠憤所激,輒爾妄發,不量彼己之勢,不察時事之宜,屢奏封章,力請謝絕,專圖恢複。謂敵情不可以仁恩馴服,王倫之往,必致稽滯。今聞奏報,已還近境,和議可決。臣謀不逮遠,智不通方,伏望速賜降黜。或以適補執政闕員,未便斥去,乞即特降處分,遇有和議文字,許免簽書,庶逃前後反複,有失立朝之節。”己卯,詔不許。
十一月,甲申,翰林學士承旨孫近參知政事。
丙戌,權尚書禮部侍郎兼侍講張九成罷。
初,趙鼎之未去也,九成謂鼎曰:“金失信數矣,盟墨未幹,以無名之師掩我不備。今實厭兵,而張虛聲以撼中國。彼誠能從吾所言十事,則與之和,當使權在朝廷可也。”
鼎既免,檜謂九成曰:“且同檜成此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為異議!特不可輕易以苟安耳。”它日,與呂本中同見秦檜,檜曰:“大抵立朝須優遊委曲,乃能有濟。”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檜為之變色。九成從容言於帝曰:“敵情多詐,議者不究異日之害,而欲姑息以求安,不可不察。”會檜聞九成在經筵講書,因及西漢災異事,大惡之。九成入見,麵奏曰:“外議以臣為趙鼎之黨,雖臣亦疑之。”帝問其故,九成曰:“臣每造鼎,見其議論無滯,不覺坐久,則人言臣為鼎黨無足怪。”既而九成再章求去,帝命以次對出守。檜必欲廢置之,除秘閣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
丁亥,詔:“榮州防禦使、知門事藍公佐接伴大金人使過境,俟接伴官、右司員外郎範同等到日交割。”
是日,京東、淮東宣撫處置使韓世忠複言:“恐金人詔諭之後,遣使往來不絕,其如禮物以至供饋賜予,蠹耗國用,財計闕乏,贍國不給,則經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望宣諭大臣,委曲講議,貴在得中,以全國體。”
丙申,徽猷閣直學士、提舉醴泉觀王倫至行在。倫引疾乞在外宮觀,不許,仍令赴內殿奏事。
庚子,參知政事孫近兼權同知樞密院事,以樞密副使王庶累章求去故也。
庶奏曰:“臣切詳王倫之歸,以為和好可成,故地可複,皇族可歸,上自一人,下逮百執事,皆有喜色。獨臣愚,不達事機,早夜以思,揣本齊末,未見其可。臣複有強聒之請,別無它情,止知愛君。和之與否,臣不複論,且以目今金人利害言之,講和為上,遣使次之,用兵為下。何以言之?金人自破大遼及長驅中原,幾十三年矣,所得土地,數倍漢、唐,所得珠玉子女,莫知紀極,地廣而無法以經理,財豐而持勢以相圖。又,老師宿將,死亡殆盡,幼主權分,有患失之慮,此所以講和為上也。金人滅大遼,蕩中原,信使往來,曾無虛日,得誌兩國,專用此道。矧自廢豫之後,陰謀敗露,杌隉不安,故重報使人以安反側,兼可以察我之虛實,耗我之資糧,離我之心腹,怠我之兵勢,彼何憚而不為!此所以遣使為便也。金人之兵,內有牽製,外多疑忌,所用之人,非若昔日之勇銳,所簽之軍,非若昔日之強悍;前出後空,或有覆巢之虞,率眾深入,不無倒戈之慮;又,淮上虛荒,地無所掠,大江浩渺,未可易渡,諸將兵勢,不同曩時,所以用兵為下也。今彼所行皆上策,至為得計,吾方信之不疑,墮其術中,惟恐不如所欲。臣不敢效子胥出不祥之言,殺身以立後世之名,於國何補?惟陛下深思之,速斷之,無使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天下幸甚!臣蒙陛下過聽,擢置樞庭,言雖忠而不適於時,慮雖深而不明乎變,愚魯自信,滯固不移,臣亦自厭其遲鈍,況他人乎?兼自今冬以來,疾疹交作,精神昏耗,腳膝重膇,若猶貪冒寵榮,不知退避,罪戾之來,所不可逭,陛下雖欲保全,有所不能。伏望矜臣衰憊,保臣始終,俾解職事,除臣一在外宮觀差遣,以便醫藥。”帝乃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