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醜,陳貴誼言:“近下詔求言,恐詞有過直,乞賜包容。”帝曰:“大凡聽言,善者從之,非理者當容納之。”
詔:“三衙、臨安府、兩浙路〔州〕軍〔囚〕,杖以下釋之。”
丁醜,權工部侍郎喬行簡論及濟王事,帝曰:“朕待濟王,可謂至矣。”行簡曰:“濟王之罪,人所共知,當如周公待管、蔡之心,又當取孟子知周公受過之意。”
滁州水,詔發會子三千緡,米六百石,賑恤被災之家。
乙酉,行大宋元寶錢。
禮部侍郎真德秀言:“高宗六飛南幸,駐蹕錢塘,其與前世之君披攘荊棘以立朝廷者,殆無以異,其艱勤可謂至矣。孝宗嗣守丕緒,誌清中原,二十八年間,搜覽英材,精厲聽斷,未嚐一日少懈,用能保固大業,垂萬世無疆之休。今陛下所禦之宮庭,即二祖儲神閒燕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視軒墀,常若二祖時臨其上。念昔者創守之惟艱,思今日繼承之匪易,則兢業祗懼,其容少忽乎!此臣之所欲獻者一。陛下前所居室,密邇東朝,惟思曲盡人子之恭,其敢遽當人主之奉!今宮閣暨乘輿服用之需,頤指使令之便,必將浸備於昔。臣知聖性恬淡,固非外物可移;然以一心而受眾攻,非卓然剛明弗惑,未有不浸淫而蠹蝕者。然則惟學可以養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親近君子可以維持此心。蓋理義之與物欲,相為消長者也。篤誌於學,則日與聖賢為徒而有自得之樂;持身以敬,則凜如神明在上而無非僻之侵;親賢人、君子之時多,則規儆日聞,諂邪不得而惑。三者交致其力,則聖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理義長為之主,而私欲不能奪矣。此臣之所欲獻者二。三年之喪,行於宮壼,非獨衰麻在躬而已;哀慕之存於心者不可頃刻忘,憂戚之形於色者不可斯須已。古者卒哭而廬居,小祥而堊室,今雖未能如昔,然居處之製,不可不極其樸素也。古者服喪,非有疾不飲酒食肉,今雖未能如昔,然饔人大官之供,不可不極其菲儉也。古者終喪不處於內,今雖未能如昔,然防微謹獨,屏遠聲色,不可不極其嚴也。食則見先帝於羹,立則見先帝於牆,庶幾不負罔極之恩,丕昭純孝之實。倘因移禦之適,凡所以自奉者,少異於居喪之儀,則雖衰麻在躬,猶不服也。此臣之所欲獻者三。陛下前者日侍慈明,兩宮之情,常歡然而無間。今視膳問安之敬雖無改於昔,而其朝有時矣。古之事親者,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一舉足,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況太後親舉神器以授陛下,同聽萬幾,曾未數月,褰裳去之,如脫敝屣,隆恩厚德,與天地無極,陛下將何以報之乎?然則恭勤之禮,孝養之誠,當有加於前日可也。至於兩宮侍禦之臣,恩義當使如一,愛其親者,及其犬馬,況左右使令者乎?今群臣、萬物之命,係於兩宮,惟兩宮慈孝交隆於上,則群臣、萬物皆有所恃以為安,而兩宮侍禦之臣亦得以保其富貴。此臣所欲獻者四。”又言:“臣竊謂古者平日視朝以為常度,人主與天同運,故必與日俱出,以臨照百官,則陽德宣昭,政機無壅。先皇帝每旦禦朝,率在卯辰之間。陛下始初清明,正厲精庶政之日,而晨興聽事,乃頗後於先帝之時。正使宇內宴寧,猶恐示人以怠,況中外多虞之際乎?孔子曰:‘昧爽夙興,正其衣冠。平旦視朝,慮其危難。一物失理,亂亡之端。’惟陛下深味斯言,自今臨朝必以日出為節,於以法乾健而體離明,通下情而達民隱,實初政之首務也。”
彭義斌下真定,道西山,與博羅罕等軍相望。義斌分嚴實以帳下兵,陽助而陰伺之。實知事迫,即赴博羅罕軍,與之合,遂與義斌戰於內黃之五馬山,義斌兵潰。史天澤以銳卒略其後,遂擒義斌;說之降,義斌厲聲曰:“我大宋臣,義豈為它人屬耶!”遂死之。
於是京東州縣複為實有,實統有全魏,十分齊之三,魯之九,凡五十四城,後又割大名、彰德外屬,而益以德、袞、濟、單四州。時所在殘毀,獨實境內治安,四方爭赴之。
八月,壬寅,以司農丞姚子才封事切直,進官一秩,授秘書郎。
癸卯,以傅伯成、楊簡,先朝耆德,召赴行在,又擢趙夫直秘閣、福建提刑,從真德秀之薦也。
丙午,詔:“侍從、給舍、台諫、卿監、郎官及在外前執政、侍從、諸路帥臣、監司,各舉廉吏三人。”
戊申,詔:“侍從、兩省、台諫等舉堪充將帥三人。”
己酉,地震。
甲寅,詔以程頤四世孫源為籍田令。
乙卯,罷直學士院真德秀、考功員外郎洪谘夔。谘夔論事剴切,嚐上書曰:“昔之宰相,端委廟堂,進退百官;今之宰相,招權納賄,倚勢作威而已。台諫月課將臨,筆不敢下,稱量議論之異同,揣摩情分之厚薄,可否未決,吞吐不能。其相率勇往而不顧者,恭請聖駕款謁景靈宮而已。”德秀語人曰:“讀洪考功封事,德秀殊有愧色。”史彌遠深銜之。及梁成大為監察禦史,凡忤彌遠意者,與莫澤、李知孝三人相繼擊之。給事中王塈等,駁德秀所主濟王贈典,莫澤等既劾之,遂命德秀提舉玉隆宮。谘夔亦言濟王冤,成大等複交劾之,鐫二秩。由是名人賢士,排斥殆盡,人目之為“三凶”。
丁巳,詔:“監司、守令各精白自新,以稱朕意。其或不悛,必罰無赦!”
除紹興府每歲經總製虛額錢九萬餘貫。
金鞏州元帥田瑞反,行省完顏哈達討之,移文喻之曰:“罪止田瑞一身,餘無所問。”不數日,瑞弟濟斬瑞以降。哈達如約,撫定一州,民賴以寧。
九月,己未,禦史李知孝,奏大理評事胡夢昱上書言濟王事,辭語狂悖。詔夢昱除名勒停,象州羈管。
冬,十月,癸巳,有流星大如太白。
甲午,林略進對,論及渡江初偽齊連兵事,帝曰:“是時亦是諸將不協,故劉豫敢來犯。”略曰:“仰見陛下於中興本末留神。”帝曰:“今日不特兵少,且訓練不精。若兵勢既張,敵自不能為患。”
金主謂台諫完顏素蘭、陳規曰:“宋人輕犯邊界,我以輕騎襲之,冀其懲創通好,以息吾民耳。夏人從來臣屬我朝,今稱帝以和,我尚不以為辱。果得和好以安吾民,尚欲用兵乎!卿等宜悉此意。”
知紹興府汪剛奏:“會稽攢宮所在,稅賦盡免折科;山陰同應辦之勞,乞照會稽除免。”詔權免三年。
喬行簡上疏曰:“求賢、求言二詔之頒,果能確守初意,深求實益,則人才振而治本立,國威張而奸宄銷。臣竊觀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從至郎官凡幾人,自監司至郡守凡幾人,今其所舉賢能才識之士,又不知其幾也,陛下蓋嚐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凡內外大小之臣,囊封來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無所不有,陛下亦嚐摭其一二,見之施行,且褒賞之矣。而天下終疑陛下為具文者,蓋以所召者,非久無宦情決不肯來之人,則年已衰暮決不可來之人耳,彼風節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臨事不撓者,論薦雖多,固未嚐召也。其所施行褒賞者,往往皆末節細故,無關理亂,粗述古今,不至抵觸,然後取之,以示吾有聽受之意。其間亦豈無深憂遠識高出眾見之表,忠言至計有補聖聽之聰者?固未聞采納而用之也。自陛下臨禦至今,班行之彥,麾節之臣,有因論列而去,有因自請而歸;其人或以職業有聞,或以言語自見,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見其置散投閑,倏來驟去,甚至廢罷而鐫級,削奪而流竄,皆以為陛下黜遠善士,厭惡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此而獲謗,亦何便於此?”
十一月,癸亥,以宣繒兼同知樞密院事,薛極參知政事,葛洪簽書樞密院事。
詔:“邵州係潛藩,升為寶慶府。筠州與禦名聲近,改為瑞州。”
蒙古使人如高麗,未至,盜殺之。自是高麗與蒙古不通。
彭義斌既敗,武仙勢益蹙,潛令諜者結死士,匿真定城中大曆寺為內應,仙夜斬關而入,據之。蒙古史天澤出奔稾城。
金內族旺嘉努故殺鮮於主簿,權貴多救之者,金主曰:“英王朕兄,敢妄撻一人乎?朕為人主,敢以無罪害一人乎?國家衰弱之際,生靈有幾何!而族子恃勢殺一主簿,吾民無主矣。”特命斬之。
金詔有司為死節士十三人立褒忠廟。
乙醜,楊石進封新安郡王。丙寅,楊穀進封永寧郡王。真德秀上言:“戚裏之賢,加以王爵,稽諸典故,所未前聞。其老成靜重,避遠權勢,治家教子,風采凜然,誠近世戚畹之所未有。然臣觀古今載籍之傳,莫不以恩寵太甚為外家之深戒,蓋倚伏無常,古今所畏。望陛下清燕之閒,常思所〔以〕安全外族,俾蒙謙謹之福而不蹈滿盈之咎,誠宗社無疆之休。”
辛未,詔:“行都及諸路公私僦舍錢米經減者,減三分。”從朱端常請也。
庚辰,幹辦諸事司糧料院趙彥覃言州縣折色病民,帝曰:“纖悉如此,殊失愛民之意。”
辛卯,詔:“中外係囚,杖以下釋之。”
甲申,再貶魏了翁官,罷真德秀祠祿。
初,胡夢昱之貶,了翁出關送別,右正言李知孝遂指了翁首倡異論,將擊之。史彌遠猶畏公議,外示優禮,改權工部侍郎。了翁力以疾辭,乃出知常德府。乙酉,諫議大夫朱端常,劾魏了翁欺世盜名,朋邪謗國,德秀奏劄詆誣。詔了翁落職,罷新任,追一官,靖州居住,德秀落職,罷祠。知孝上書,乞竄德秀以正典刑。梁成大亦言了翁雖經追竄,人以為罪大罰輕,德秀狂僭悖謬,不減了翁。彌遠勸帝下其章,帝曰:“仲尼不為已甚。”乃止。成大遺書所親曰:“真德秀乃真小人,魏了翁乃偽君子。此舉大快公論。”識者笑之。
壬辰,禦射殿,閱崇政殿親從射藝,遷補有差。
癸醜,太學正徐介進對,論《中庸》謹獨之旨,帝曰:“此是以敬存心,不愧屋漏之意。”
金主命趙秉文、楊雲翼作《龜鏡萬年錄》。
寶慶二年金正大三年,蒙古太祖二十一年(丙戍,1226)春,正月,丁巳朔,帝不視事。
癸亥,詔贈沈煥、陸九齡官,仍賜煥諡端憲,九齡文達。錄張九成、呂祖謙、張栻、陸九淵子孫官各有差。又詔以布衣李心傳專心文學,令四川製置司津發赴闕。
是月,蒙古主以夏納仇人,又不遣質子,自將伐之,旋取黑水等城。
二月,丙戌朔,手諭知貢舉、禮部尚書程珌等曰:“國家三歲取士,試於南宮,蓋公卿大夫由此其選,事至重也。朕屬在哀疚,未遑親策,爰谘近列,往司衡鑒。卿等宜協心盡慮,精考切擇。夫文辭浮靡者,必非偉厚之器;議論詭激者,必無正平之用。去取之際,其務審此。”帝留意文藝,遇貢舉,屢降禦筆,當時稱帝為“文章天子”。
戊子,以右正言李知孝言,詔:“贓吏有實跡者,永不得與親民及師儒差遣;繼經赦宥,不許改正。有監司、守臣保舉三員者聽之,仍每以保一員為額。”
辛卯,詔:“諸道提點刑獄以五月案部理囚徒。”
梁成大言:“真德秀有大惡五,其奏濟王事,乞追封以蓋逆狀,趣立嗣以召禍端,改節聖語,謗訕朝廷,無將之心,與魏了翁同罪。了翁已從竄削,德秀僅褫職罷祠,宜一等施行。”詔削秩二等。
蒙古稾城守將董俊,以銳卒數百授史天澤,天澤夜赴真定,與薩納台合攻武仙,仙走西山。薩納台怒真定民反覆,驅萬人,將斬之,天澤曰:“是皆吾民,我力不能及,一旦委去,不幸被脅,殺之何罪?”乃釋之。
三月,丙辰朔,梁成大奏寢王長孺召命,徐瑄、胡夢昱重議施行。初,長孺餞夢昱詩,比諸胡銓。成大以儗非其倫,黨和邪說,不宜立朝。瑄舉夢昱賢能才識,有憂國敢言之詞。成大謂夢昱狂悖,瑄必與之合謀,二人雖已竄削,而罪大罰輕,於是並及之。尋予長孺祠;瑄削秩三等,徙居象州;夢昱徙欽州編管。
庚申,詔曰:“朕自下求言之詔,凡封章所上,必詳加省覽,亦已揀擇施行。而遐方小臣,猶未有應詔。近者始見普安軍推官羅宰所陳利病,辭旨勤懇。一介之士,身處川蜀萬裏之外,乃能獨先眾人,惓惓效忠,深可嘉尚,可特與升擢差遣,以勸來者,以副朕聽納之誌。”
辛未,喬行簡進讀《高宗寶訓·謹名器篇》,至祖宗朝教坊官有求為郡者,太祖以唐莊宗為監,不與,帝曰:“用伶人為郡守,非獨輕褻名器,亦必為民害。”行簡言:“謹守祖宗法度,則名器自不濫。”帝曰:“祖宗法度,自是精密,豈容不守!”
癸酉,以楊簡為敷文閣直學士、中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先是召簡以內祠、奉朝請,仍進職,簡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寵之。
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酒所贓賞錢。
戊寅,詔曰:“朕近召遊洚,見於便殿,詳覽二疏,因加訪問,議論正大,指證明切,有益於君德治道,聳聽嘉歎!可特與改合入官,仍除館職。旌忠讜以導敢言,乃朕誌也。”先是洚以浙西提刑司幹辦公事召為太學博士,尋為秘書郎。
詔太常寺建功臣閣,繪趙普以下二十有三人,以昭勳、崇德為名。
庚辰,以京湖製置使陳晐經理屯田有緒,詔獎之。
壬辰,決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係囚。
是春,夏主父遵頊卒,年六十四,諡曰英文皇帝,號曰神宗。
夏,四月,己醜,以《隆興格》製輔臣俸。先是帝覽尚書省所進請給冊,以輔臣俸薄,令戶部條奏,遂有是命。
辛卯,金享於太廟。
以莫澤言,令二廣諸司:“今後守卒以下闕官,須申省部,未有注授者方許奏辟,卒令未滿求辟者禁之。”
以久雨,詔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係囚,杖以下釋之。
癸巳,秘書少監範楷言淫雨未止,歲事可慮,帝動容曰:“不知何以弭災?”楷曰:“願陛下益加儆懼。”帝曰:“《洪範》雨暘寒燠風,皆歸之肅哲謀聖。以此知人事與天意常相感通。”楷曰:“人主與天地龍近,所以古人夙夜畏威。”帝曰:“敬天一念,朕因此加謹。”
庚子,下詔省刑。
五月,辛酉,大理少卿葉宰言:“請令諸州軍奏讞來上,先以期日關奏邸及刑寺,以稽留獄之弊。”從之。
戊寅,李知孝奏請速正濟王叛逆之罪,追奪王爵。
先是知孝以為言,帝曰:“觀卿之意,欲正名分、明國法耳。如朕始者所行,正欲全恩意也。”知孝言:“陛下隆骨肉之愛,自是美事,但叛逆之臣,不正典刑,非所以訓。”帝曰:“更當審慮區處。”及是章複三上,帝曰:“此事卿屢奏陳,朕欲全始終之恩,所以重於施行。”知孝曰:“陛下篤親睦族,可謂至矣。台諫、給舍既屢奏諫,若有施行,亦非得已。”帝曰:“卿言既如此切至,朕當出卿所陳,更與大臣商榷。”
癸未,令萬壽觀建寧宗神禦殿室。
乙未,以傅伯成為龍圖閣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宮。先是召伯成,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寵之。
丙申,賜禮部進士王會龍等九百九十八人及第、出身。
壬寅,以先聖五十二代孫孔萬春襲封衍聖公。
己酉,錄行在係囚。
蒙古主避暑於渾垂山,取夏甘、肅等州。
秋,七月,戊辰,大風。詔釋大理寺、三衙、兩浙州軍係囚。喬行簡因進讀,奏風變,帝曰:“大風可畏,皆朕不德有以致之。”行簡曰:“陛下引咎責躬,此意上通於天,在祖宗朝皆有已行典故,臣已略具敷陳,欲乞陛下思所以應天之實。”帝曰:“所陳甚善,朕當益加修省。比以害稼為憂,當令體訪。知早稻已獲,晚稻未花,又幸不崇朝而止。”
庚午,金平章政事英國公胥鼎薨。
是月,蒙古主取夏西涼府搠羅、河羅等縣,遂逾沙陀,至黃河九渡,取應裏等縣。夏國主德旺驚悸而卒,年四十六,號曰獻宗。國人立其弟南平王,以兵事方殷,告於金,各停使聘。
八月,金伊喇布哈複曲沃及晉安。
辛卯,金設益政院於內廷,以禮部尚書樂平楊雲翼等為說書官,日二人直,備顧問。雲翼為金主講《尚書》,言帝王之學,不必如經生分章析句,但知為國大綱足矣。因舉任賢去邪,與治同道,與亂同事,有言逆於汝心,有言遜於汝誌等數條,一皆本於正心、誠意,敷繹詳明。一日,經筵畢,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禮,有事君之義。禮不敢齒君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罰;入君門則趨,見君之幾杖則起;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受命不宿於家。是皆事君之禮,人臣所當盡也。然國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陳之,則向所謂禮者,特虛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獻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獻其可。言有不從,雖引裾、折檻、斷鞅、軔輪有不惜焉者。當是時也,姑徇事君之虛禮而不知事君之大義,國家何賴焉!”金主變色曰:“非卿,朕不聞此言。”雲冀嚐患風痹,及愈,金主問愈之方,對曰:“但治心耳,心和則邪氣不幹。治國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則朝廷百官莫不一於正矣。”金主矍然,知其以醫諫也。
壬辰,令戶部申嚴州縣受租苛取之禁,轉運使察其違者劾之。
甲午,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提領酒所贓賞錢。
濟王竑之死也,始欲治葬於西山寺,後遂槁葬西溪。史彌遠患人言不已,思有以折抑之,乙巳,上言曰:“昔秦王廷美以昵比凶惡,群臣就請行法,遂勒歸私第,尋降涪陵縣公,房州安置。比濟王從賊僭偽,給舍、台諫俱有奏請,乞正名定罪,陛下欲全始終之恩,弗俞其請,今又論奏不已。臣等切詳秦王以言語不順,尚坐追降竄責,今濟王逆節著明,負先帝教育之大恩,忘陛下友愛之至德,參之公論,揆之國法,死有餘罪。臣等詳議審處,請將濟王追降巴陵縣公,庶幾上全仁恩,下伸公議。”從之。
丙午,衛涇薨。
乙卯,詔:“新中法科而資淺者,須外應二考以上,方擢為評事。”從陳貴誼請也。
九月,庚申,雷。
李全破益都,執張(琳)〔林〕送楚州。蒙古郡王岱遜攻之,全戰屢敗,退守益都,蒙古築長圍困之。全糧援路窮,與兄福謀,福曰:“二人俱死,無益也。汝身係南北輕重,我當死守孤城,汝間道南歸,提兵赴援,可尋生路。”全曰:“數十萬勍敵,未易支也。全朝出,則城夕陷矣,不如兄歸。”於是全留青,福還楚。
庚午,工部侍郎兼崇政殿說書鄭清之,晚講讀《通鑒》漢朱穆嫉宦官恣橫事,清之因言:“西漢士大夫得出入禁中,人主不專與婦寺相處。”帝曰:“朕觀成周之製,宮中宿衛盡用士大夫,使人君目見正人,耳聞正論,所以為進德之基。西漢去古未遠,尚有成周遺意,使人君得親近士大夫,真良規也!”歎羨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