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過茶幾上一片麵包,順勢塞進李沛然嘴裏,“要點兒臉吧,你都轉手多少次了,還要我負責!”扭過頭去吃剩下的三明治。
從她昨晚開口,他就覺得這件事成了七八分,見得那片落紅,他覺著冉冉必然是自己的了,這會兒有點訕訕的意味。他沒有想到的是,每次同他出行,冉冉都如同向老天借了那麼幾天似的,是個名副其實的度假——同現實毫不相幹的假期。
帶著紅白格子的桌布、大塊大塊的冷切牛肉、八廊街上蛋糕店裏買來的各色小蛋糕以及幾瓶果汁,汽車仍舊開到了羊湖邊,隻是又換了個角度,比先前更高更遠,能夠俯瞰全貌。
兩人先是並肩坐著,冉冉覺得累,便靠在了李沛然肩上,他半個身子都僵住,昨晚想是借了酒的光,今天不知是怎麼了。而冉冉像隻小貓一樣靠在他身上,柔軟而嬌小,他緊緊攬進懷裏。
冉冉嗅到皮革混著煙草的香味,這是李沛然獨有的味道,這便是情侶該有的姿態,冉冉承認,好幾年孤身一人,現在能有個人能這樣靠著,毫無負擔地談天說地,而且能聊到一起去,是件相當愜意的事情,她很期待這種感覺。
突然發現一塊凸出的岩石下,有片燦爛的花海,大朵花瓣,紅藍黃相間,有風吹過,似色彩的波浪,“那是什麼?”伸手指去。
“格桑花。”李沛然微微探出頭去,單朵看是那麼平淡無奇,然而那熱烈的汪洋,每每見到,總能震撼人心。
“好漂亮。”
“我讓園丁把院子裏種滿這個怎麼樣?”
冉冉抬起頭,將吹散到麵頰上的頭發夾到耳後,“南京的房子?”生生給拉回現實,她愣了愣,“這花好像和這高原是絕配,沒了曠野,反倒不那麼好看了呢。”脫離了這情景,一切都沒有那麼美好了罷。
李沛然體會到她話裏隱藏的那點小心思,便硬是要擠進現實裏去,“我講了那麼多從前的事情,你也說說你的?”
“我?”冉冉覺得和他相比,自己的生活平淡無奇,既然他問,也就不急不緩地像流水賬似的說那些過往,記憶似乎是從搬進爸爸單位分的房子開始的,那時開始就住在一樓,院子裏有爸爸親手種的花花草草,山茶花開過有薔薇,薔薇謝了有石榴花,十月金桂、臘月寒梅,雖隻一小方天地,卻隨著四季變化帶來許多別樣感受。
三班倒工作的媽媽、一生勤勤懇懇奉獻在三尺講台上的爸爸,三個人的生活十幾年如一日,普通而溫馨。然而病來如山倒,無憂生活在一瞬間就一去不複返。
李沛然這才想起夏巍婚禮上,鄭其雍看似平常的一句問候,原來竟是這個緣故,繼而想到他們的分隔,“你爸爸要是沒病,你早就和鄭其雍走了是嗎?”
冉冉沒想到他這就猜透了,隻能點頭,“沒什麼要是了,總之我留下了,也挺好。”
“你不留下,我們也未必能認識。”李沛然這一句,顯然滿滿都是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