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噸噸沒出生之前的十八年,陳安修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他出生的地方叫陳家村,是位於綠島市東山裏的一個小村子,他的爸爸陳建平就是個普通的在家種地的農民,會點木匠手藝,媽媽林英是鎮上初中的民辦教師,教數學的。他是家裏的長子,此外還一對雙胞胎弟弟妹妹,陳天雨和陳天晴。
陳安修小名叫壯壯,父母起這個名字無非就是希望男孩子身體壯壯實實的,沒病沒災長大,可事與願違,陳壯壯小朋友小時候身體一點都不好,他出生那會,他媽媽沒有奶水,不是少,就是一點沒有,他爸爸打聽了人說可以喝羊奶,就去集上牽了隻母羊回來,頓頓煮羊奶喂孩子,不過那時候也有人說了,小孩子不吃母乳,身體不好,將來長大了腦子也不聰明,也不知道是不是應驗這句話,陳安修是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的,發燒咳嗽拉肚子都是家常便飯,當時他媽媽抱著他去衛生所打針,針頭專往腦袋上紮,陳壯壯疼得哇哇大哭,他媽媽也跟著嘩嘩掉眼淚,這情形看在壯壯爸爸眼睛裏就有點受不住了。
陳家村說是小,那也得分和誰比,和綠島市相比,自然是小到不起眼,在地圖上拿放大鏡都不一定能找到,但和其他山裏村子比起來,那還是大村,全村上下六千多口人呢,七十年代的時候,還因為村子太大,分成了兩個大隊,陳家一村和陳家二村,兩個村子中間就隔了一條馬路,抬腳就邁過去,祖祠都是共祭,分了以後兩個村子的人沒覺得生分,無非就多了個村支部而已,外麵的人說起來還是統稱陳家村。
這麼大一個陳家村不可能隻有壯壯一個小孩子啊,何況八十年代中期,也算是中國一個生育小高峰,和陳壯壯家同住在村西頭的,相差不到兩個月的孩子加上陳壯壯就有五個,三個男孩,兩個女孩,老婆孩子這樣陳爸爸看著心疼,實在沒辦法了,就厚著臉皮抱著陳壯壯今天去這家請人新媽媽奶一奶,明天去那家請人新媽媽奶一奶,大家都是幾輩子下來一個村子的,相互幫襯一下,人家也是願意的,再說那個時候村裏的日子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吃飽飯,把新媽媽養得奶水足足的還是沒有問題的,多個孩子吃並不會虧著自家孩子,陳爸爸在村子裏常幫人免費釘些桌子板凳什麼的,人緣混得很不錯,他隔三差五的又買些雞呀魚呀給人送去。
陳壯壯也是個不挑食的,逮著哪個奶媽媽都吃得香甜無比,他吃飽了會很乖,眉眼又長得極是漂亮,年青媽媽見了沒幾個不喜歡的,就這樣,陳壯壯蹭奶愣是蹭到十個月大,要不是後來他長了牙齒,吃奶時總愛咬人,經常給人咬出血,陳媽媽實在覺得對不住人家硬是給他斷了奶,他估計還能蹭一段時間。不過也怪,自打陳壯壯吃母乳之後,小身子骨真就比以前好多了,雖然還是會生病,但再不像以前那麼頻繁了。
因為這些情誼,直到現在,逢著過年過節,陳家父母都讓陳安修提上東西去其他幾家走走。
陳天雨和陳天晴是他陳安修四歲那年出生的,陳安修的爺爺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陳爸爸在兒子裏排老二,上麵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下麵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陳爸爸那一輩按照村裏的族譜排是建字輩,到陳安修這一代是天字輩,陳安修大伯家的堂姐和堂哥分別叫陳天麗和陳天齊,天雨和天晴的生日是六月份,據說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哥哥生下來那會窗子外麵還下著雨,二十多分鍾後妹妹生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那時陳安修的爺爺還在世,老爺子倒是會省事,拍板定案,男孩子就叫陳天雨,小名就叫望望,女孩子就叫陳天晴,小名就叫晴晴了。
陳安修從小不算是他討人嫌的孩子,隻除了他奶奶不喜歡他,因為這個原因,他從三歲開始和姥姥一家住在海島上的漁村裏,直到六歲上幼稚園大班才被他爸爸接回陳家村,他在村子裏讀完五年小學,在鎮上讀完四年初中,以吊車尾的成績考入綠島市最好的高中綠島一中,綠島一中每年麵向全市招生二百人,加上塞進去的關係戶,每個年級也不會超過二百五十人,它的升學率非常高,在綠島市有句話說,進了綠島一中就等於進入大學校門了,區別在於你想上重本還是普本,所以每個家長都擠破頭的想把孩子送到這所學校裏。
為這事陳爸爸和陳媽媽沒少費心,聽說藝術特長可以加分,民樂最好,於是家裏初一就送陳安修去學二胡,這是陳爸爸提議的,按照他極度不靠譜的理論就是二胡簡單,你沒看連大街上討飯的都能拉兩首。陳安修用事實狠狠挫敗了他爸爸,學了一年還在拉空弦,沒有藝術細胞改走體育特長加分的路線,送去學圍棋,打兵乓球,效果都不怎麼樣,最後還是在陳安修最喜歡的籃球上出了點成績,陳安修和他們學校的籃球隊在區裏和市裏的中學籃球賽中都得過不錯的名次,但最後陳安修光憑文化課成績就考上了,簡直出乎所有老師和同學的意料,陳安修初中全級部共有四百多學生,隻有六個考上了綠島一中,陳安修平時雖然學習成績不錯,但還沒那麼出挑,誰能想到臨場發揮超常呢,不管如何,陳安修是考上了,全家人都高興壞了,村裏的人一臉羨慕,他爸爸出門腰杆都比往日挺直了兩分,有事沒事還愛圍著村子溜達兩圈,美其名曰散步,實則就是赤|裸|裸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