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也不早了,老爺子和老太太今天過來,也有點累,季君毅吃過飯略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送他們離開,回轉的路上,陳安修向天雨轉述了程林輝和他提的事情。
陳天雨一聽差點跳起來,“程林月?可拉倒吧,一提這名字,我最先想起的就是個鼻涕蟲,那女人現在不定怎麼邋遢呢,我最受不了邋裏邋遢的女人,想想以後的小孩天天穿著好髒兮兮的衣服滿大街跑,丟不起這人。”
“她都在外地上了大學,現在又在派出所工作,起碼的儀容儀表都是要有的,能多邋遢,算了,隨你吧,你不願意就算了。我也覺得程家父母的性子未免太軟和了點。”
“他們又怎麼了?”
“大伯大娘現在在他們老家住著呢。”
陳天雨嗤笑一聲,“我還真是沒想到這一層,不過仔細想一下,也不是那麼難理解,程家父母的好性也是一天兩天了,當時大伯大娘那麼嫌棄他們,都明著擺臉色了,他們還不是隔三差五地主動往門上湊,又是幫著拆洗,又是送沒送菜,比三叔他們還殷勤,不過也算有用,你瞧程林輝的這工作不就是大姐幫著安排的嗎?程林輝現在也算發達了,還把自己妹妹弄進派出所了,相比這些好處,自尊真是一分錢都不值。”有這麼類似的親戚天天圍拱著,也難怪大伯和大娘這些年都是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的。
累了大半天,陳安修邊走邊伸伸腿腳,“他們當時日子確實過得太難,自己家裏又沒其他的門路。”
“我可沒說他們有錯,隻是總覺得別別扭扭的。對了,大伯的事情,你和爸媽說了嗎?”
“還沒,爸媽這會也該歇下了,反正大伯他們消失這麼久,爸媽那邊也不差這一天半天的。”
第二天,陳安修和爸媽說了,陳爸爸自己開著車去程林輝老家走了一趟,回來也沒多說什麼,隻說一家三口確實在那裏。
*
老爺子和老太太說是要去山下陪老朋友住些日子,但是也沒立刻就走,而是在山上又住了三四天,期間陳爸爸陪著他們去看了新建好的房子,裏麵的各種裝修已經完工,現在隻等著通風晾幹,再將各種家具運進來,就可以入住了。
“壯壯說家具是房子設計的時候就訂做好的,我那裏還有些早年買好的木頭,本來說是等著安修結婚蓋房子的時候,給他打點家具的,看來也用不上了。”說起這個,陳爸爸還有點感慨。
老爺子從樓上參觀下來,指著他笑說,“孩子們是怕你累著,你這人啊,就不會享點清福,沒事還自己找活幹。”
“我原先不是想著,那家具城的家具吧,也就是樣式看著不錯,但很多根本就不是什麼木頭的,更不用說什麼好木頭了,我比著那樣子也能做出來。”
“你愁什麼,安修他們用不上,還有他們噸噸冒冒呢,你還怕沒事做?噸噸現在也十三了,再過二十年,你還不到我這個年紀,倒是我,大概是看不到這倆孫子成家立業嘍。”
老爺子這麼一說,陳爸爸倒不好再繼續感慨了,“老大哥,你說啥呢,你看你這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你沒聽鎮上的人都說你,也就七十三四呢,再有個二十年一點問題都沒有。”
“我倒是盼著呢,老大老二那邊我也不操心了,就老四和安修他們,我這心裏總記掛著。”他走到樓梯下麵幾層,陳爸爸去扶他,他擺擺手示意不用,聽到冒冒和兩個奶奶在外麵空地上說笑,他走到窗子那裏看了看,“冒冒才兩歲半,我還真舍不得。”
陳爸爸也走過去和他一起看,“小孩子都長得快,我這還總想著他剛從醫院裏抱回來的樣子,渾身紅通通的,頭上沒幾根毛,你看著才幾天,就能跑能跳了。所以老大哥,你就隻管放寬心,說不定啊這哪天你一回神,發現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到時候還得嫌他們長地太快了呢。”
老爺子被他說地哈哈大笑,“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不應該著急了,免得還沒抱夠呢,一不留神就抱不動了,走,咱們出去看看他在蹦躂什麼。”
陳爸爸知道這老兩位也是真心疼愛兩個孩子,孩子們又常年地不在他們身邊,“老大哥,你和章大姐明天去市區住,要不讓噸噸跟著一起過去吧?你說的那個地方,比他回家還近。等壯壯得空了,也讓他帶著冒冒下去玩,本來冒冒跟著你們也行,但是他晚上認人。”
老爺子顯然也覺得這提議不錯,想了想點點頭說,“冒冒就算了,我和他奶奶晚上真招架不了,等噸噸放學,我問問噸噸,他要是願意的話,就跟著我們下去住幾天。”
噸噸也是懂事的年紀了,他當然不會不同意,不過他第二天還要上學,陳安修就給他收拾了些衣服和隨身用品。
章時年特意空了半天出來,一說要陪著安置兩位老人,二來那位老人是家裏相交多年的老友,既然來了綠島,他這做小輩的當然要親自上門拜訪一下。
陳安修現在知道那位老人叫趙上軍,現在住在海水浴場附近的別墅區裏,這一片大多是些上百年的老建築,風格各異,別墅區內各處樹木非常繁茂,因為浴場是半封閉式的,所以即便在綠島旅遊人數最多的夏季,這裏也算得上幽靜,他上學那會,還經常到這邊春遊,但除了幾個極少數開放的景點,其他的房子裏麵,他倒是真的沒進去過。據說這裏的房子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特別是那些老房子。
前麵的車子在一處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院子的圍牆比較高,看不到裏麵的情形,馮鑫下車去敲門,門打開後,曲靖先開車進去,陳安修開著車隨後進去的。從外麵看不出來,進到裏麵,發現還真是別有洞天,除了院子裏不小的綠化帶,房子右邊還有個不小的室外網球場。
陳安修對建築不太懂,也看不出這房子是什麼風格,就是覺得挺漂亮的,一樓的牆麵都是大理石的,再往上是米黃色有些泛舊的牆皮,紅色的屋頂錯落有致,屋頂上還有好幾根粗粗的類似煙囪的高大東西。
老爺子和老太太領著冒冒先下去的,此刻正在和一個老人說話,那人沒穿外套,羊毛衫挽著袖子,剛才不知道在做什麼,手上還沾著些土,個頭有一米七多,方臉,大眼,頭發花白,說話的聲音很大。陳安修還沒靠近,就聽他在說,“這就是你那個最小的孫子?你這老家夥,老了老了,還添了個這麼小的孫子,你別說,這小胖子還真精神,這眼睛瞪地圓溜溜的,一看就靈透。這大略一看,有些地方還真有點老四的模樣。”
老爺子和他說話也不大客氣,“那還用說,我早就和你說了,就是老四的孩子,不像他像誰?你是不信我的話還是怎麼的?”
趙上軍已經看到陳安修和章時年了,老遠朝他們招招手,又和老爺子說,“你說是就是,我也沒說不是。”
老爺子摸摸冒冒的頭說,“冒冒,叫趙爺爺。”
“爺爺啊。”他在秋裏鎮上,不管姓張還是姓王,都直接喊爺爺。這時也沒能立刻改過來。
不過趙上軍顯然也很喜歡這樣的稱呼,他趕緊地答應一聲,和老太太說,“這孩子真是乖,一點不像孟冬,皮地讓人頭疼。”
老太太笑了笑說,“冒冒也就是剛來眼生老實會,孟冬呢,怎麼沒見人。”
“和人到海邊玩去了。”他見章時年和陳安修走近了,就對著陳安修又招招手,“老四的小媳婦,過來給我老頭子看看。”
陳安修還從來沒被人這樣稱呼過,一時之間是往前走也不是,不往前走也不是,章時年嘴角彎了下,顯然也沒幫忙的打算,最後陳安修隻得硬著頭皮過去了,“趙伯伯,您好,那個,我叫陳安修。”
趙上軍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老花鏡,仔細端量了一下,和老爺子說,“還真是挺好的一個孩子。”接著又問了兩句陳安修多大了,做什麼工作的。
陳安修一一回答了,趙上軍笑說,“年輕人有自己的事業就好,也不拘做什麼。以後跟著老四常來家裏玩,我是看著老四他們長大的,你也不要拘束。”
這時候被徹底忽略在一邊的章時年開口說,“趙伯伯,好久沒見,您還是這麼精神。”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大忙人,我們這些老家夥可不就得自己打起精神,找點事做嘛。”
章時年裝作聽不出他的意思,“趙伯伯,您剛剛在忙什麼呢?”
“我看這樹上的柿子紅通通的,想摘點下來,看看能吃不,好幾年沒見這東西了,放著不管掉的滿院子都是,冷不丁踩一腳還黏糊糊的,安修,聽說你以前當過兵,我看你這身板比老四好,你上去幫你趙伯伯摘點下來怎麼樣?”
陳安修抬頭一眼,果然是院子邊上有兩棵高大柿子樹,有三層樓那麼高了,這個季節柿子樹的葉子都落光了,隻剩下一個個柿子蹲在樹梢上,紅的透亮,“想啊,趙伯伯。”他今天穿了件運動款的長風衣,就脫下來交給章時年。
章時年也沒反對,隻叮囑說,“小心點,撿著低的摘點就行,別往高處去。”
趙上軍笑著和老爺子說,“你看看,我這還沒說什麼呢,他倒當著我的麵就心疼上了,一點都不給我這老頭子麵子。”
樹下已經豎了梯子,陳安修提個籃子三下兩下爬上去,這個時節還在樹上的柿子,早已經熟地透透的,一摸裏麵是水一樣,他不敢用大力,怕一把就捏爛了。
屋裏的茶水和點心已經準備好了,趙上軍帶著老爺子他們先進屋去了,章時年留下來等陳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