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修聽他喊原初,覺得應該是熟人,有門,就解釋說,“他已經跟著人學了六年了。”
這年輕人說話太不靠譜,學了六年,是把一兩歲孩子亂塗鴉也算進去了嗎?謝半石原本看這人眼神幹淨也沉穩,願意多說兩句,但聽了這番話,心裏就有些倦意,“既然這樣,你就再等等,晚飯之前原初還會過來一趟,到時候你拿給他看看,聽聽他的意思。”
“要不,您老幫著掌掌眼,我兒子畫的真的不錯。還獲了很多獎呢。”他將畫夾遞出去,但是謝半石顯然沒接的意思。
旁邊的另一個人年紀雖然不小,但脾氣顯然比謝半石要急很多,說話也直率,“你兒子才多大,就學了六年的畫,不是我說,你就是想拜師,吹也得有個限度,你拿來我看看,到底是個水平?”
陳安修就是心大,但剛才這位老人擺明不想和他有瓜葛,他多少也尷尬了一下下,這下有人給他台階,他趕緊順著下來了。
那人將他的畫夾接過去,裏麵是一些近期的習作還有獲獎作品的照片,那人開始手翻地比較快,漸漸地就慢下來了,他用了大概半個小時吧,大概地將那麼作品看了一遍,然後和謝半石說,“老師,還真是像學了幾年的,孩子資質不錯。”
謝半石這才將畫夾接了過來,一張張地開始翻,他比剛才那人翻地還慢些,不過大半個小時也看完了:“你坐吧,剛才是我太武斷了,孩子幾歲了。”
“今年十四了。”
謝半石又抬頭瞅他了他的臉一眼。
陳安修知道人家什麼意思,主動交待說,“我今年三十好幾了。”他沒好意思說自己三十二,畢竟十八歲生孩子也不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看不出來。”他以為這年輕人最多二十八,九呢。
陳安修咧嘴笑了笑,他對畫不是很懂,可他這性子向來頗得老年人喜歡。就是謝半石性子桀驁,但因為剛才的誤會,現在對他也頗為和氣。
所以趙原初一進門就看到這令人驚訝的一幕,他的老師還有那個向來脾氣暴躁的師兄,竟然和一個年輕人坐在一起平聲靜氣地聊天,而且這個年輕人,他還認識,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小區門口攔他車的那位,他歎口氣笑說,“你竟然還找到這裏來了,也罷,你將畫拿過來,我給你看看。”
畫夾是在謝半石的手邊,所以也是他遞過去的,臨了還附加了一句,“是他兒子的,孩子畫地不錯,你看看。”
有了老師這句話墊著,趙原初態度也頗為認真,看完他答應可以改天帶孩子過來,他願意給孩子適當的指導,但還是沒有立刻鬆口說是要收下當徒弟。不過這對陳安修來說已經算是個好消息。趙原初又問了他一些其他的話,當聽說他是綠島人,是自己老鄉的時候,語氣上就更親近了一些,還主動說了年前在綠島待過一段時間,之前更在那裏舉辦過畫展,對綠島的印象非常好。
“我家那孩子就是看了您的畫展,非常喜歡您,前些天跟著他爺爺去您那裏,可能求好心切,反而將事情搞砸了。”
趙原初聽這他話有點奇怪,前些天跟著爺爺去的,除了陸江遠沒有別人,可這個年輕人自我介紹姓陳,對了,那個孩子也姓陳家,“陳秋陽是你兒子?”
“就是他。”
“那陸江遠,陸先生……”
“他是我爸爸。”
趙原初這下搞清楚了,他拍拍額頭笑說,“原來是這樣。”他倒不是故意拖著,也不是不想收,隻是近來事情忙,老師對那孩子似乎也有些莫名的看重,他想將畫拿給老師看過之後,聽聽老師的意思,誰知道陰差陽錯的,他真是沒想到以陸江遠的身份,他的兒子肯做到這種地步,誰都願意被尊重和重視,而且他相信有這麼個爸爸,就算孩子傲氣些,也必定本質不壞,現在老師也說了不錯,“三天之後,你帶著他一起過來。我們坐下來談談。”
陳安修能聽出這句話和之前的不同,之前答應見孩子,還特意說明了指導,這次擺明就是可以收徒的意思了,“謝謝您了,趙先生。”
“謝謝您了,老先生。”他也看得出趙原初之所以答應,這位老先生也的話也起了不少作用,另外給他台階下的老先生也是好人,“也謝謝您了,老先生。”
趙原初聽他這稱呼,搞半天,這陳安修根本不知道在座的兩位是誰,既然他決定收下陳秋陽,以後也不算外人,遲早都要認識的,就介紹了一下其他兩人。
陳安修也不是傻子,他其實心裏有一點點猜測,這位老人可能是謝半石,但之前人家沒說的意思,他也不好追著人家問,這下確定了,說一點不震驚是假的,那麼有名的一個大畫家,他以前隻聽過名字,可沒見過活人呢,更不用說還能聊上半天話,他真是想都沒想過,“久仰您的大名,謝老,剛才如果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您老別見怪。”
“不用拘束。”
趙原初又介紹了另外一位,是他的師兄叫江獨峰,這個陳安修也知道,這次為了噸噸拜師,他多少惡補了點美術知識,特別是趙原初的老師和幾個師兄弟,這個江獨峰,說是這人擅長工筆,尤擅人物和仕女,他在圖片上看過一副這人畫的菩薩渡江圖,那筆法細膩的,就算他這不懂畫的,都感覺菩薩的衣帶能飄起來一樣,他還以為能畫出這種話的必定心思細膩,誰知道是這麼個說話直爽略帶粗魯的老頭,謝半石先生的徒弟真是千奇百怪,“江老先生,您好。”
“坐吧,別站著,眼暈。”
說完這些,陳安修又坐了一會,過會,他見人家好像有事要談,他就識趣地收拾東西出來了,時間雖然不早了,但展廳那邊還是燈火通明地在加班加點,今天都出了一身汗了,他過去又幫著忙到快八點,開始那些人都不怎麼認識他,可一起忙活這半天,也有好些能喊出他名字了,晚上就硬要拉著他一起去喝酒,還邀請他改天帶朋友來看畫展,到時候肯定免票。
他心裏惦記著要回去告訴噸噸這件好事,喝酒的事情就沒答應。在外麵吃了點飯,就打車回了季家。
到家的時候九點多了,章時年還沒回來,他年後事情很多,經常的要加班,另外就是些外麵的應酬,他這兩年在綠島的時間多,北京這邊的老朋友都頻頻打電話說見他一麵都要排隊預約。但老爺子和老太太都在,陳安修進門後,聽說人都在琴房裏,就趕了過去,噸噸和奶奶一起在彈琴,老爺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著,至於冒冒,他一手攥著一個充氣棒,在屋子中間蹦躂兩下,扭扭屁股,再蹦躂兩下,再扭扭屁股,據說是在給爺爺奶奶跳舞看,反正陳安修是永遠看不出冒冒跳的是什麼,不過老爺子顯然喜歡的,眼睛笑眯眯的,還配合的拍巴掌打拍子。
屋裏的其他人見他進來了,他擺擺手示意大家不用管他,繼續,冒冒背對著門,沒看到爸爸,仍舊蹦躂地很歡。他笑笑,回屋衝個澡,出來的時候,音樂聲已經停止了,兩位老人先帶著冒冒去了客廳,噸噸最後在收拾琴譜。他過去將趙原初答應收他為徒事情說了,但噸噸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陳安修揉揉他的頭發,“放心,我說好了不去求他,就絕對不去,我兒子畫畫這麼好,還怕找不到老師嗎?就是我今天出去看展覽,遇到他了,就問起來這事,人家趙先生就說了,他最近在忙畫展,沒顧上你這事,想著過兩天再聯係咱們的。正好我今天遇到了,問起了,人家就順便和我說了。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畫的不行,我就是求到人家門上,人家也不會收你的。多少人都排著隊等著做人家的徒弟呢,人家收個徒弟哪裏能那麼容易,誰到門上求求,人家就收?那人家的檔次也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