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哥愣了一愣:“這麼晚,是誰呀?”見我和他一樣茫然不知,便放下空了的粥碗,慢慢地扶我躺下。
我心中有些惱恨這人打斷了我和蕭大哥好不容易擁有的獨處時光,加上身體又的確不太舒服,懶得理會,便索性裝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蕭大哥見狀,體貼地說:“素馨,你好生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有什麼事情叫他們明天再來。”
我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目送著他走出帳去。再細細將今天發生的事情想了一陣,喜了一陣,又惱了一陣,最後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也是我近十天來,頭一回擺脫了噩夢的糾纏,直睡到日上三竿。
許是昨日突然昏倒,嚇壞了大家,今天並沒有人來喚我起床。我有些掛心受傷的士兵,草草洗漱完便趕往傷員帳。
剛走到帳門口,就見元啟端著一盆水走了出來。看到我,他幽黑的眼睛猛地一亮。帶著點激動,嘰嘰喳喳地說:“寧大夫,您身體好些了嗎?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啊?昨天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我笑著說:“謝謝關心,休息了一晚,我今天感覺好多了。”
進了帳篷如同往日般一一查看傷兵的病情,忽然遭到了史無前例的熱情問候。看來昨天的糗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寧大夫,您辛苦了!”
“寧大夫,要保重身體啊!可不能因為給我們治傷,把自己給累垮了!”
“寧大夫,我今天感覺好多了,謝謝您!”
“寧大夫,您真是我們的大恩人呐!”
我被這些關懷和感激的話弄得手足無措。行醫本是受阿爹的影響,為的隻是不丟掉祖業,能養活自己和親人。什麼濟世為懷,什麼救死扶傷,在這吃不飽穿不暖,民不聊生的亂世,顯得是那麼的虛偽可笑,格格不入。
我原以為我僅有的一點熱情,已經被從江州到雲州這一路上所遭受到的冷漠無情對待給消磨幹淨了。可今天,在這些重傷在身,甚至身有殘疾的士兵們身上,我再次體會到了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和關懷,重溫了一份久違的感動。
我哽咽著說:“救死扶傷乃醫生的天職,大家不必介懷。兄弟們請安心養病,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治好你們。”
元啟的哥哥元平,畢竟年少體壯,雖然受了那麼重的傷,卻恢複得極為神速。當然,這與元啟的精心照顧是分不開的。或許是元平當日重傷垂死的樣子嚇壞了元啟,他現在每天隻要一得空,便寸步不離地守在傷兵營,除了照顧元平外,還主動幫忙照料其他受傷的士兵,替我減輕了很多的工作。再加上他生性活潑開朗,給總是暮氣沉沉的傷兵營帶來了許多輕鬆和愉悅的氣氛。
我喜歡元啟的勤快敦敏,有天還開玩笑地說,幹脆讓蕭將軍調他來給我當副手。他聽了甚是高興,自那以後每天都纏著我,讓我快點去同蕭大哥說項。我被纏得沒辦法,隻得跟遠誌說了一聲,遠誌轉告了蕭大哥,第二天就給元啟下達了調令。於是,我身邊便多了一個嘮嘮叨叨的小跟班,走到哪兒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元啟是個話蔞子,這一點在他沒跟著我之前,就已經是人人知道的事實了。於是,我極為輕鬆地從他嘴裏得知了許多被遠誌和蕭大哥有意隱瞞起來的戰事情況。
“元啟,現在前方的情況怎麼樣了?”我裝作無意的問道。
“唉!簡直是糟到不能再糟了!”元啟清秀的小臉皺成了一團,唉聲歎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