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侍奉那信仰的人,還是必須要離家去廟宇居住的來著,他們管那叫出家,出家的人,便會有另外的名字,不需侍奉爹娘,也不用養育妻兒,隻消天天吃著信眾供奉的吃食,念念經文,打掃打掃廟宇,就什麼都不做了。”
納蘭雪笑著應了一句,伸手,拿了景麒放在桌子上的碗,交給了燕娘手裏,示意她送去刷洗,“好了,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給我講講,你在零月的主人那裏,都見到了些什麼,詳細一點兒。”
“從聲音來看,該是,有不少於千人的鐵匠,在山腹裏麵敲打製造鐵器,具體,是要製造什麼,暫無法猜測,還有,馬匹,上好的‘草上飛’,該是也有不少,我們帶了風斷離開,去往昭陽城的時候,那人很是大方的,就給了我們三匹,方便我們趕路,我和風墨,原本停在山外的馬匹,他們隻是在得了我們的允許之後,才替我們保管飼養了起來,說是,若有閑暇,自行去取也可,不想取,就丟在那裏,一直乘騎他們所贈的,也是無妨。”
景麒聽故事到這裏,已是興致全無,逢納蘭雪換了話題,正是稱心,便稍作思考,就著自己的記憶,給納蘭雪講起了那山裏的情況來,“據風墨猜測,那相鄰的幾座山裏麵,該都是他們的地盤,山腹裏麵,都是空的,用來當做倉庫或者營地,都是不錯……雖未交過手,但,據我猜測,那人的武技該是不錯的,這,從他的站姿和坐姿,就能頗見端倪,還有,他的幾員手下,至少,有三個,是曾出身行伍的,其中,一男一女,聽起來像是兄妹的,都是當過騎兵的,從身子的骨架來看,那男的,該是重騎出身,那女子,該是當過輕騎裏麵的將官。”
景瑞家就是以適合充當細作和暗殺的刺客而聞名於世的,看人識物,自然頗有一套,說句不客氣的,一個人,從他們的眼前走過,他們話都不要跟人家說一句的,隻消用看的,就能猜出那人十之八九的身份,身手如何。
靜童和靜嵐都是騎兵出身,長期抓握韁繩,手掌上麵,定然少不了繭子,雙腿,也會受其影響的有些羅圈和外八字,再加上,靜童的身形,走路踩地的腳印深淺和身上所配粗重武器的位置,便是足可讓景麒推斷出來,他是當過不短時候重騎的人,而靜嵐,則是又有不同,她是女子,身形也不似靜童般的高大,重騎的鎧甲,她穿不起來,隨身所配的武器,也是以輕薄和方便使用為主,她的右手虎口,還有一道極細的剝繭,這不可能是長期使用武器留下的,再加上,她乘騎的馬匹上麵,連弓弩和箭矢都沒有……綜合這所有的條件,便是可以得出,靜嵐,這個不是風國人的女子,該曾是個輕騎的將領,她右手虎口處的剝繭,是因長期抓握令旗,訓練指揮兵將所致的!
納蘭雪稍稍想了想,便覺得,一個女子的身影,在自己的腦海裏麵浮現了出來,那個女子,是泗水國武將世家,靜家的嫡女,隻是不知,名字叫做什麼,那時,四圍泗水,她跟在捧璽受降的江越身後,從天星城裏麵出來,看向自己時,眸子裏,滿是恨意和不甘。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女子,該是昔日裏,泗水國的輕騎主將!
“那女子,可是姓靜?”
都道是,英雄惜英雄,納蘭雪雖並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但,在這樣的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能遇上那麼一個巾幗女子,卻是讓納蘭雪覺得,頗有些歡喜的。
隻是可惜,她那時的身份,是“納蘭述”,莫國前往受降的禦封大臣,不合適跟她交談,再後來,想要尋她的時候,卻是,徹底的失了她的音信……如果,景麒說的人,當真是她的話,那……這零月主人的身份,可就,頗有些值得她思考一番了……一個尋常的商人,會有能讓那樣驕傲的一個女子低頭,心甘情願的,做他的手下麼?
“零月的主人喚她靜嵐,喚她的兄長靜童,景麒猜測,這個‘靜’字,應該是他們的姓氏的。”
景麒輕輕的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卻並不將話完全說滿,“畢竟,這世上,幾乎不會有人,給子女取相同的字在名字裏麵,除非,那子女兩人,是雙胞而生,那男子,又是身子孱弱的弟弟,需要姐姐來做‘鎮’,來庇佑他能順順利利長大成人的。”
“你再去一趟他們的匿身之處,替我邀請他,來參加及笄城的啟門之禮。”
納蘭雪稍稍想了想,便是有了決定,要探一探這位“零月的主人”的底,徹底的確定下來,他是敵,還是友,以及……他在那深山裏麵的作坊,是尋常作坊,還是,打製兵器的兵工廠……司馬青不仁,她卻不想不義,戰事一旦興起,到最後,倒黴的,還是百姓!有些事兒,能勸阻,自然是好,若……當真不能,那,便隻好,由她來再做次惡人,將某些火苗,掐死在未燃之前!
……
景麒領命而去,在他離開之後不久,風斷和風墨兩人,便到了。
以現在身份,風斷是司馬殤的小廝,自然是該先去拜見他,跟他求告,收留自己的弟弟風墨,跟自己一起,伺候在他身側。
聽要先去見司馬殤,風墨自然會有些不樂意,納蘭雪才是他的主子,這是他從小兒就接受的教育,但……他此次來,卻是以風斷的弟弟的身份,換句話說,便是以後,司馬殤答應了讓他留下來伺候,他也是,隻能跟在司馬殤的身邊兒,而不能,天天黏著納蘭雪的!
風斷八九歲的時候,就墜崖了,那時,納蘭雪還小,還沒有使用勾玉,與他們聯係,所以,他受的教育,隻是為“主子”盡忠,至於,這個主子是誰……卻就是未知了,再加上,這些年,他都是跟在江越的身邊,未跟納蘭雪有什麼的交集,自然而然的,也就沒有太多的感情,此時做事行動,雖是明了不能背叛她的,但,這種明了,卻是更多的建立在家族教訓上,而非發自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