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驚醒,摸了摸褲子,目瞪口呆。
這種口氣、這種聲調和聲音,隻屬於我那個同桌。
我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來了,然後就聽到對床的舍友吐槽:“臥槽,周啟崇,你動靜夠大啊。”
幾個人很快都醒了,弄清發生了什麼以後,哈哈大笑地嘲諷我,然後開始講葷段子。
我則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去網吧包了個房間泡在裏麵心不在焉地打遊戲,副本失敗第九次後,我終於咬著牙在瀏覽器搜索框裏輸入了“同性戀”三個字。
一整天看下來,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最後隻願相信網友給我的答案:隻是因為相處多了,太過熟悉。
然而,沈江佑並沒有至此從我的夢裏消失。
他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夢的情景也越來越旖旎。有一次我竟然直接看見他裸著脊背趴在床上,像一尾光潔的魚,他眯著眼看我,眼角有些發紅,懶洋洋地啞著嗓子說:“閉嘴你,周啟崇。”
我醒過來以後,不僅發現褲子濕了,還開始流鼻血。
幸好隻有我自己得見我這樣丟臉的樣子。
後來有新的事情轉移了我的注意,我才總算沒被“沈江佑”弄得差點精神分裂——周為國回來,希望我能考經濟專業,可我不願意,我不希望再跟他扯上關係。
我又一次回到學校,沈江佑不怎麼理我,直到我用周為國的話題引他發表評論,他才終於正眼看我:“別為你爸選什麼或者不選什麼,多大的人了,難道還要像個小孩子一樣賭氣耍賴嗎?”
他說得很有道理,我開始正兒八經考慮自己未來的路。
後來我總算找到個可以完全脫離周為國掌控、又很感興趣的地方——
那天我趴在桌上看沈江佑寫字,順手幫他換了支筆芯,忽然脫口而出:“好學生,”話已出口,舌頭完全守不住,萬不可能收回——盡管我意識到這話似乎很曖昧,我還是隻得硬著頭皮把話說完:“你會不會喜歡當兵的?”
我努力將後麵的話說得像一句玩笑,並想好他若是感到奇怪便隨便敷衍過去。
奈何沈江佑沉浸在一道物理電磁題裏不可自拔,聞言頭也不抬說了句:“好啊。”
我意識到他完全沒聽出話裏的其他意思,心裏也不知是慶幸多一些還是失望多一些,正待轉移話題,他卻一邊跟我說話,一邊隨手抓過我的課本,在目錄頁上寫下一大行公式和一堆數字,隨便劃了幾下:“當兵也不錯,你身體素質那麼好,可以試試,”他說著,心不在焉地將公式“刷刷刷”劃掉幾字,列出幾個豎式,幾秒不到紙上隻剩下一個答案:“不過當兵規矩多,你受得了嗎?”
他似乎是在很認真地為我考慮,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受得了受得了,哪裏沒有規矩。”
他聞言,終於新奇地抬頭看我一眼,轉頭去將答案謄到卷子上:“你居然說得出這種話。”話畢,揚起一根手指示意我閉嘴,然後皺著眉去檢查剛才打的草稿,一會兒後發現了錯誤,不高興地開始翻頁找名字,嘟囔道:“這是誰的書?——你的?”
我還沒批評他用我的課本當草稿紙,他就一臉嫌棄地去改答案了,還順口又補我一刀:“怪不得會算錯。”
這種話我在三年裏簡直聽了不下百次,隻是這一次覺著他猶為可愛,於是假裝反駁道:“喲,大班長,你還真是……屁股歪了怪茅坑啊。”
沈江佑一臉淡然地做下麵的題,懶洋洋地用左手撐著頭看卷子,拖長了聲音說:“你太粗俗了,”他說著,挑高眼角瞥了我一眼:“我不跟你這種人說話。”
他挑起眼角時很漂亮,尤其是這樣略略眯起眼來懶散的樣子,就慵懶得像一隻貓。
我的心“咚”的一跳,不自覺想起那些詭異的夢境。
然後我就覺得,我好像真的喜歡沈江佑。
喜歡沈江佑這件事,我接受得很平靜——我仔細想了一下,若是以後結婚就是找個人過一輩子,除了沈江佑,我找不出其他的人來。
那麼沈江佑會喜歡我嗎?
——沈江佑沒有女朋友,也不大像個喜歡男人的。
這讓我很苦惱,我更怕他哪種都不喜歡。
後來他上了大學我才知道,他也是有特別喜歡的東西的——比如計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