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沈文山水合壁冊(2 / 3)

“時事但憑心口語,老人難作歲年期。”的酸楚與感傷。

如今,這首詩已經珍藏了十年,石田師仙逝也已時隔八載,滿頭飛霜的文徵明,詠著詠著,不覺熱淚盈眶。雙峨僧舍一別,除了料理沈周喪事外,他沒有再步上相城之路,有竹居的風物,不知是否無恙?

窗外緊一陣慢一陣的瀟瀟雨聲,敲擊著文徵明起起伏伏的心弦,他拭淚縱筆,追和了兩首七律:

“碧雲何處寄遐思,往事惟應歲月知;奕奕風流今昔夢,離離殘墨死生期。憶公感慨身難贖,顧我飄零鬢亦絲;欲詠江城當日句,淚花愁雨不成詩。”(注八)

幾年來,無論受托題跋石田老人的手澤,或憶及師生間的往事,文徵明總是禁不住帶著些感傷的色彩。

依著錄顯示,事情發生在正德十一年八月,大約文徵明往南京應試前後;吳寬猶子吳奕來訪,攜帶沈周為老友吳寬所作江南山水六幅,文徵明采用唐詩聯句,續作山水四幅,共一冊十幅之數。意在請文徵明再加題詠,以資鄭重珍藏,傳之久遠。

“柳外春耕圖”、“杖藜遠眺圖”、“載鶴泛湖圖”、“揚帆秋浦圖”……圖中,有的題詩,有的未題,簡潔的布局,蒼勁的筆墨,看來,已充分表現出江南隱居、漁耕和揚帆策騫的生活情趣。不僅當時宦遊京國的吳寬,可以用來撫慰鄉愁,連成年後,即未再離開江南的文徵明,也會感到無限的親切與溫馨。

“載鶴攜琴湖上歸,白雲紅葉互交飛,儂家正在深山處,竹裏書聲半榻扉。”

這幅“載鶴泛湖圖”上的詩意,感覺上,正是沈吳二老相商,待吳寬致仕後,同隱山林的生活寫照。可惜世事未盡如意,年邁思鄉的吳寬,競含恨客死異鄉。

石田老人六幅冊頁完成後,丁憂在籍的吳寬,當即命其門生文徵明補寫餘紙;征明一麵遜謝,一麵采摘唐句四聯,就其詩意構思成圖。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風雨孤舟圖”,堪為四幅組作的代表。江上風急雨驟,岸樹茅舍,晚潮中顛簸不定的無人小舟:動靜之間,別具一種野趣。

“吳門何處墨淋漓,最是西山雨後奇,一段勝情誰會得,千年摩詰畫中詩。”七絕四首之二

重睹故物的文徵明,回想沈、吳兩位老師生前的點點滴滴,頗有不勝唏噓之感,隨在畫後題寫七絕四首。更於詩後,以充滿尊崇和懷念的筆致,識寫石田師人品之高,學力之深,以及書畫上的非凡造詣。敘述當日二老交誼和這冊沈、文山水合璧繪製的過程之外,文徵明也表現出內心的惶恐和謙抑:

……但拙劣之技,何堪依附名筆?徒有誌愧。今匏翁下世數載,而石翁亦物故。其姪嗣業攜以相示,不勝人琴之歎,聊賦四詩,並識如此。落款:“正德丙子八月後學文徵明書於玉磬山房。”

上述合璧冊,載於清道鹹年間潘正煒撰暡聽書樓書畫記暢(注九),潘氏以善於鑒賞書畫著名於時。

嘉慶進士謝蘭生,於道光四年題識中,敘述本冊保存之完好,除沈畫散失一幅外,文畫猶存一幅,尚成六幅之數,並盛讚沈、文二氏遺作:

“……至畫筆高妙,各擅勝場,每一層卷,古香襲人……”

此冊畫與跋,也均見於日本中央公論社出版暡文人畫粹編暢冊四(注十)。畫記一仍暡聽書樓書畫記暢,畫則有沈四文一,及文徵明補題的詩和識。

綜觀沈、文山水合璧冊,筆墨確有可取,顯非庸手所為。文徵明七絕四首,證之吳、沈、文好友師生的交誼和生平,可謂情境吻合。

但,落款的“正德丙子(十一年)秋八月後學文徵明書於玉磬山房”,則殊為可疑:

正德十一年,文徵明前往南京應試,首尾共曆兩個月,故“初歸檢理停雲館有感”詩中有:

“京塵兩月暗征衫,此日停雲一解顏”句。重陽日,便參加伯虎北莊小集。推算七、八兩月,文氏在蘇州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八月底東歸,失解懊惱之際,吳奕也斷不至於作此不情之請。

再證之征明仲子文嘉撰“先君行略”(注十一),所述文徵明於嘉靖六年致仕返蘇後:

“……到家築室於舍東,名玉磬山房’……”則款中的正德十一年是在“玉磬山房”修築前十一年。故識於“玉磬山房”句,令人費解。

“湘君圖”、“湘君夫人圖”;是兩幅類似的文畫。

兩幅畫上,都有文徵明以仿倪雲林清勁的楷法,寫暡楚詞暢“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二章;款:正德十二年丁醜二月己未停雲館中書從文徵明在圖左下角的自跋中,得知沈周和文徵明師生間一些往事,親切而又帶著幾分感傷的意味:

那年,文徵明隻有二十七八歲,師生共同欣賞趙孟頫的“湘君夫人圖”。

趙孟頫人物畫的線條,綿密勁拔。他畫中的娥皇、女英,不僅寫出古意盎然的形貌,更能傳達出其性格和內心的感情。

據載,舜巡狩南方時,駕崩於蒼梧之野,天下百姓,哀痛異常。舜的妻子娥皇、女英,聽到噩耗之後,匆匆趕往南方奔喪。她們在湘江之濱,淚灑於竹上,此後竹上布滿斑點,宛似淚痕;也就是吳地所稱的“湘妃竹”。二妃於渡江時,不幸覆舟,為紀念娥皇、女英沒頂湘江的悲劇,人稱之為“湘妃”、“湘君”或“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