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趕到的鷹馬族的掩護下,突圍而出的烈炎騎兵從西門撤入了多倫城。此時,大軍已開始緩緩的從東門進駐,城樓上,雙方的戰死者則分別排置兩側,獵鷹士兵來來往往,一桶桶的水衝向血跡浸染之處,洗刷著散濺的汙垢。這些士兵都不知道烈炎騎兵經曆了血戰,還為輕鬆奪下多倫城而興奮和欣慰。
城樓下的營地門口,屍體早已抬走,血跡亦已洗淨,十數名佩著腰刀的獵鷹士兵分兩側肅立,用包含敬仰的眼神目送著師團長的背影。
營內,沒有經過戰火的洗劫,也找不著殺戈後的痕跡,卻依舊流淌著一種隱隱的血腥味。四處忙亂的士兵,有的在救傷患,有的在整理營房,一片熱哄哄的嘈雜與喧嘩。
令狐絕的經過,讓這片喧嘩聲頓時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原位站立,肅穆的行著軍禮。師團長的名望及聲威,早已在他們腦中構成深刻與強烈的印象,驟然照麵之下,怎能不讓這些士兵心潮澎湃,眸露異彩呢?
要是往日,令狐絕可能會停下腳步,淺聊、嘉獎幾句。可此刻,他的心情沉重之極,再心思這些,微垂著臉,匆匆行過。
在一處戒備森嚴的營房內,令狐絕見到了西亞、老頭兒等人,他們已經獲知了烈炎騎兵的戰況,神色之中有掩飾不住的悲怒和驚悸。
分別入座,西亞唇角痙攣了一下,他的臉色有些晦黯,憂戚的道:“阿絕。戰況如何?”
令狐絕俊臉上掠過一抹可言喻的淒涼。黯淡光線的輝映下。那抹淒涼看上去是如此的深刻而悠寂,它像是已經成了實在的東西,附在臉上,嵌於心底。
輕歎一聲,一旁的力王勸道:“堂主,人算不如天算,誰會想到這些雜碎竟然會棄城而去?”
目光是呆滯的,令狐絕仿似自己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低沉地道:“西亞,可派人去看護糧倉?”
西亞頷首道:“狼殿尊和舒老夫人去了。”
令狐絕劍眉微蹩,對身旁另外一側的老頭兒等人道:“幾位鼎公,辛苦你們,徹查城內的角角落落,看是否有強者潛伏?”
老頭兒等人知道堂主心情不佳,也不多說,直接就領命出去了。
隻剩令狐絕和西亞倆人,皆一言不發,垂首深思。室中頓時陷入一片沉靜,僅有倆人的呼吸之聲。清晰可聞。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渾身是血,形態疲憊的多梭跨門而入,他目光哀涼、喉核上下移動著,帶著哭腔似的語調行禮道:“師團長。”
胸前起伏甚劇,令狐絕禁不住顫聲道:“傷亡如何?”
多梭麵孔上的肌肉痙攣了一下,他痛苦的咬著下唇,低弱地道:“戰死近四千,傷者不計其數。”
“什麼?”西亞驚顫地站起身來,目光中含蘊著一股特異的空茫意味,他想過烈炎騎兵的傷亡可能不小,但從來沒想過會如此慘重。要知道,烈炎騎兵可是獵鷹師團的精銳,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鐵血男兒。
令狐絕因為親眼目睹過戰況,所以並沒有太多的意外,隻是長歎了一聲,雙眸深處有一股熱淚在洶湧,而這股熱淚又那麼的傳到了他的心底。
多梭默默垂著頭,雙手十指在不停的伸屈扭絞,最後,單膝跪地,悲愴地道:“倆位師團長,末將作戰不力,甘願受死。”說完,還痛苦的呻吟了一下。說實話,他對這樣的戰果是負有責任的,在明知多倫城守軍撤離的情況下,應該及時擺脫,而不是一根筋的血戰。
“起來。”令狐絕語聲堅決中帶著顫抖。
青筋浮動的西亞喉中低嗥了兩聲,兩手握得緊緊地,指節脆響中,他一字一頓的道:“不,是我指揮不力,烈炎騎兵連日奔波,戰鬥力下降,才遭此大難。”
“夠了。”令狐絕咬著牙,額際青筋暴漲的厲吼道:“我們討論這些還有意義嗎?計劃是我製定的,就算負責任也輪不到你們。”說完,臉上掠過一絲痛苦比的痙攣。
他從未有過的雷霆大怒把西亞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裏,阿絕從來都是把任何情緒掩埋著心裏,不發泄出來的。可見,此刻他心中的內疚、憤怒已經到了極致。
“多梭,你先下去吧。”心如刀絞的西亞側轉身,對緩緩站起身的多梭道。
多梭仍舊低垂頸項,似泥塑木雕般轉過身,在跨出門檻的一刹,他的臉上,已沾著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室內,呼吸的粗濁之聲起落,漸漸平靜下來的西亞剛想說話。一襲黑袍的野狼倏爾掠進,嗓子有點失去控製的喊道:“堂主,不好了,糧倉是空的。”
令狐絕背對他的身軀明顯一震,緩緩轉過身來,那張俊秀冷酷的臉兒,如今,卻又這般哀傷和寂寥,好像在這刹那之間,他已老大了十年,喃喃地道:“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