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於此,不單單想到第三任總統之誰屬,同時還想到第四任、第五任,以至無窮。我們誠知,憲法已規定得有“總統”選舉的程序,當然無需另立製度。但憲法所規定者,隻是民主憲政的格架,而非為其實質。我們一直到現在,對“總統”候選人之選拔,似乎誰都不知道究竟應遵照怎麼樣的一種方式。第一,政黨政治沒有確立;第二,今日之執政黨及其它黨派的內部民主,也都沒有確立。這樣,我們可說根本上就缺乏一個新的“國家領袖”得以產生的機體。……行憲垂十年,責任內閣,事實上還是徒有其名。其所以致此,一方麵可能是由於一黨執政,為時過久,民主政治各方麵的製衡作用,無從發揮;另一方麵也可能是由於曆屆的行政首長,類都為蔣公一手提拔的後輩,就難免要多受一點蔣公個人的影響,以致對施政的得失成敗,都未能負起積極的責任來,國家成了一個由蔣公獨柱擎天的局麵。這種情形,也是不能行諸永久的……
這篇社論再次提及軍隊國家化問題。自民國成立以後,“幾乎從來就是把長官個人視為軍隊效忠的對象,士卒知有長官而不知有國家,這已成了不容易打破的傳統”。雷震在文中問道:“除了蔣公以外,是否還有人能夠僅憑個人的威望來統率三軍?即令能得其人,這種辦法又是否能與我們所希望建立的民主政治相符合?”胡適應胡健中之邀,寫了一篇題為《述艾森豪總統的兩個故事給蔣總統祝壽》的短文。此文以故事而時論,曲徑通幽,巧發奇中,取艾氏比蔣公,勸後者要做到“三無”,即“無智、無能、無為”。
也就是說,希望蔣介石能夠做一個“無智而能‘禦眾智’,無能無為而能‘乘眾勢’的元首”。胡適在文中還回憶了自己最初與蔣介石的交往,“我在二十五年前第一次寫信給他,我勸他不可多管細事,不可躬親庶務。民國二十二年,我在武漢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留下我的一冊《淮南王書》,托人送給他,做一個國家元首最好參考參考淮南王的思想……”徐複觀的文章《我所了解的蔣總統的一麵》,以心理學的視角而切入,入木三分地剖析了蔣介石的性格,他說:“……蔣公的機會和才能,本可以當中國的華盛頓或林肯,但他到現在為止,還不能說是成功的華盛頓或林肯,這是什麼原故?因為華盛頓和林肯,心裏不滿意國會,但非常忠實於國會;心裏不滿意憲法,但非常忠實於憲法;心裏非常討厭那些異己的人,尤其是華盛頓,但對於異己的人在公務的接觸上,是非常誠懇而親切有禮;遇到兩方有爭執的時候,總是克製自己的情感,拋棄自己的成見,站在超然的立場,作誠懇底(不是偽裝底)折衷調處……”
徐複觀的這番話,巧妙地點中了蔣介石與民主政治不相兼容的專製形象,同時他也建議“把學校中教授三民主義的時間,分一半出來教授憲法”,建言已經十分具體了。夏道平的文章從言論自由說起,要求從現在起就有效地保障言論自由,因為“言論自由是諸項基本人權中之一項,人權而冠以‘基本’二字,是表示這幾項人權是人之所以為人的要件。基本人權不是邦國或政府所賦予的,而是先於邦國或政府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