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的反應也開始變得強烈起來,他認為“這不僅是加帽子,而有謀害之意”、“以言論對言論,本是可喜的現象,不過他們的方式錯了” 。1957年1月16日,《自由中國》發表《我們的答辯》一文,大意是《自由中國》從未認為自己的主張與言論,“是惟一的、終極的真理,所以歡迎批評與討論,但刊物發現其麵臨陷構與誣蔑,卻無法沉默”。同期還刊發了成舍我 以筆名範度才(諧音反奴才)撰寫的《〈中華日報〉鼓吹暴動》一文,以回應《中華日報》上《蛇口裏的玫瑰》一文對《自由中國》的誣蔑攻擊。之後,軍方刊物《國魂》以全冊篇幅繼續圍剿《自由中國》半月刊,甚至說這毒素思想的淵源就是“五四運動”所提倡的“科學與民主”。1月18日,成舍我在立法院見到陶希聖,陶對成舍我說:《自由中國》的言論太過激烈了。成舍我坦言:雷震過去與“老先生”(指蔣介石)有相當的關係,且為政府做過許多事情,你們現在逼人太甚,開除其黨籍、國策顧問,最後連吃力不討好的中日文化經濟幹事長也不讓做了,何怪乎人家要反對你們 。雷震並不讚成這樣的說法,未免太私人化了。
他在日記中記述說自己曾給黃宇人去信,勸其“不可消極,自由是爭取來的”,又說“吾人立於社會,隻問良心安不安,不能畏懼權威,不然民主自由真無前途了” 。2月5日,《自由中國》半月刊召開編輯會議,決定再寫一篇社論《個人自由與國家自由》以作出回應。王世傑則提醒雷震“在不失掉自己立場之下要謹慎,以免自己被毀,目前是我們最困難時期” ,他甚至擔心有人會謀害雷震。2月18日,雷震赴許孝炎 處,許對他提出三點意見:一,不批評蔣介石個人;二,不批評國民黨;三,態度溫和。雷震表示,第一、第三兩點均可同意,但第二點不能接受。雷震這樣說:“國民黨必須取消優越感,國民黨員再不能有做皇帝觀念”。
許又提出不“隨便批評”,雷震認為“《自由中國》從未隨便批評”,“對方可以批評,但不能加帽子,如對方說我們是匪,我則一齊取銷”,許孝炎表示同意這個說法 。幾個月來,軍中政治部門對《自由中國》的圍剿始終沒有停止,他們在軍中散發《向毒素思想總攻擊》的小冊子;而在國民黨內部《工作通訊》上,也有《從毒素思想談到黨的思想教育》之類的文章,“二者均以自由主義者為假想敵,後者認為《自由中國》係危害反共複國與國家民族的思想敵人。諸現象反映黨方、軍方已有以權威心態對抗自由主義的態勢,而公開對胡適、雷震與《自由中國》抨擊,則顯示當局預備對自由主義進行思想壓製。
” 不過,馬之驌認為,這不過是國民黨“垂死的哀鳴”而已,“國民黨一發動圍剿《自由中國》言論,一些靠津貼生存的報刊,莫不搖旗呐喊,不分青紅皂白,亂箭齊發,假想造成一種‘強勢輿論’,誤導民眾錯覺‘民主就是少數服從多數,各報刊都說《自由中國》的言論錯誤,他們就應該俯首認罪’,其實不然,恰好弄巧成拙,因為‘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台灣民眾。” 自出版“祝壽專號”後,《自由中國》“在編輯作業方麵,隻要一發稿,就有特務們到印刷廠要求看稿,必要時還要拿出去照相,再將原稿送回;出版後,隻要有一篇文章是批評政府或是批評國民黨的,就要受到數家國民黨辦的報刊的‘圍攻’,不過久而久之,大家自然的就養成接受檢查的習慣了,否則又將奈何呢?”不過《自由中國》也從此“豁出去了,俗話說‘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我和你拚了” ,即埋下了不久的將來雷震等人遭至政治構陷而鋃鐺入獄的因果。若幹年後,台北市文化局長龍應台在評價這一期“祝壽專號”時說,“這正是雷震十年牢獄之災的關鍵點”,並稱“今日知識界仍然尊敬雷震,就是因為知道當年發出良知之聲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