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見你不忍問蹤跡。
水路山路都不知,
夢醒又到哪裏尋找你!
三
歸不得。一夜林烏頭白⑴。落月關山何處笛⑵,馬嘶還向北⑶。
魚雁沉沉江國⑷,不忍聞君消息⑸。恨不奮發生六翼⑹。亂雲愁似冥⑺。
【注釋】
⑴一夜林烏頭白:《史記.刺客列傳》司馬承貞索隱雲:“燕丹求歸,秦王日:‘烏頭白,馬生角,乃許耳。’丹仰天歎,烏頭即白,馬亦生角。”燕丹,燕太子丹,曾質於秦。
⑵落月關山何處笛:落月關山,指《關山月》,漢樂府橫吹曲名,多表現戍卒思鄉的心情。
⑶馬嘶還向北:《古詩十九首》:“代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代,古國名,在今河北蔚縣東北,泛指北方。越,古國名,都城在今浙江紹興,泛指南方。
⑷魚雁沉沉江國:魚雁,指書信。江國,江南。
⑸不忍聞君消息:化用杜甫《述懷一首》中“反畏消息來”句。
⑹恨不奮發生六翼:恨不得多生幾個翅膀。
⑺冪:覆蓋,罩。
【今譯】
我像燕丹想回回不得,
恨不得一夜林中烏鴉頭變白。
哪裏傳來思鄉的《關山月》笛曲?
隻見代馬嘶鳴還向著北。
我在江南久已得不到你的音信,
卻又不忍聽到你的消息。恨不得努力長出六隻翅膀,
又發愁亂雲像幕布把我遮住。
況周頤
況周頤(1859—1926),字夔笙,號蕙風,臨桂(今廣西臨桂縣)人。清德宗光緒五年(1879)中舉,曾任內閣中書,後人張之洞、端方幕。晚年住在上海。近代著名詞人、詞學家。“清末四大家”之一,所作詞學論著《蕙風詞話》被當時稱為絕作,詞集有《蕙風詞》。
西子妝
蛾蕊顰深,翠茵蹴淺,暗省韶光遲暮⑴。斷無情種不能癡⑵,替消魂、亂紅⑶多處。飄零信⑷苦。隻逐水、沾泥太誤。送春歸,費粉娥⑸心眼,低徊香土⑹。
嬌隨步⑴。著意憐花,又怕花欲妒。莫辭身化作微雲,傍落英⑻、巳歌猶駐。哀箏⑼似訴。最腸斷、紅樓前度。戀寒枝昨夢、驚殘怨宇⑽。
【注釋】
⑴暗省韶華遲暮:暗省,暗暗醒悟,明白。韶華,美好的時光,指春光,暗指美好的青春時光。遲暮,衰老,衰殘。
⑵癡:癡情,為情人迷。
⑶亂紅:紛亂的落花。
⑷信:實在。
⑸粉娥:打扮漂亮的女子。
⑹香土:飄散落花香氣的泥土。
⑺嬌隨步:嬌,美貌女子。隨步,隨意而行。
⑻落英:落花。英,花。
⑼哀箏:箏,樂器名,因其音哀怨,又稱哀箏。
⑽怨宇:哀怨之情充滿心宇。
【今譯】
花兒深深地皺著蛾眉,
如茵的綠草因人踐踏而變短,
我暗暗明白春光已殘。
決然沒有情種不為情人迷,
無數紛亂的落花使我魂魄消散。
花兒凋零飄落實在苦,
隻落得隨水漂流或沾人泥土。
它的命運被耽誤得太慘。
我春天歸去,
心中百感交侵低頭沉思,
徘徊在沾滿花香的泥土上麵。
我在園中隨意而行,
用心用意愛憐落花,
又怕花兒把我嫉妒。
我不惜化作一片薄雲,
小心地傍著遍地落花;
我已唱著悼花之歌。
在落花旁停住腳步。
最令人柔腸寸斷的,
是前次在紅樓與他作別,
我彈出的箏音如泣如訴。
守在空樓如鳥在寒林獨棲,
昨晚從夢中驚醒之時,
無限的哀怨充滿了心宇。
減字浣溪沙
聽歌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