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 後記(1 / 1)

寫完這本書,忽然想起《文藝報》1997年8月21日頭版曾刊登過一篇題為《麵對詩歌困境,學者也說讀不懂》的報道,還想起該報8月26日頭版刊登的題為《作家沙葉新也說詩歌讀不懂》的報道,於是心裏百感交集,覺得有許多話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應該說,當今的詩歌(包括新詩和舊體詩詞曲)是有成績的。但是,肯定成績不等於沒有不足。最直觀的不足,便是讓人看不懂。我是很愛看詩的,在月工資隻有18元的困難日子裏,還掏錢買過詩集。那時的詩,人能看懂。近幾年,我雖然每見報刊上有詩歌便忍不住要看,卻每每敗下陣來,因為拚命開動腦筋也看不懂。看新詩如入雲山霧海,如雨夜的屋裏突然斷了電,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那些奇奇怪怪的意象,那些不斷冒出的互不關聯的怪意念,被排列成奇奇怪怪的格式,有的有標點,有的無標點,有的用斜線相隔,全都似乎帶著嘲弄的笑對著我,笑我太笨,笑我的落伍,笑我的保守。我真的保守落伍得留起了長辮子嗎?我真的笨得不可救藥了嗎?我為這事傷心痛苦了很長時間,終於明白了,毛病並不在我,而在這些詩。看了《文藝報》的兩篇報道,得知那些學者作家們也看不懂當今的詩,便更覺得毛病不在我了。

那麼,當今的詩讓人讀不懂的原因何在呢?我認為,首先是這些詩的作者不打算讓人懂,似乎人越看不懂,越證明自己的詩品位高。不僅“詩人們”這樣看待自己的作品,而且報刊編輯,還有“詩評家”們,也這樣看待這些詩作。要不然,這樣的詩何以能充斥報刊,何以能博得“詩評家”們的讚賞呢?我懷疑報刊編輯和“詩評家”未必看懂了這些作品,因為有的詩人自己都不懂自己的作品,況報刊編輯、“詩評家”乎!其實,讓人讀不懂的作品,根本談不上檔次、品位。因為小孩學語的最低標準就是讓人聽懂,小學生學作文的起碼要求就是表情達意,讓人讀懂,我們那些自視清高的“詩人”們連小孩子、小學生的水平都達不到,何談檔次、品位呢?

其次,就是這些令人看不懂的詩的作者丟掉了中國詩歌的優良傳統。我認為,中國詩歌最基本的傳統就是讓人能懂。比如堪稱古典文學瑰寶的唐詩,在當時,就是很容易懂的。甚至有的作品到了今天還是明白如話,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孟浩然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現在的人不是很容易懂嗎?白居易每有詩作,便讀給村人聽,人聽不懂的地方他便修改,這種精神影響了以後多少詩人!再比如宋詞。當時的文人學士、市民村夫、野叟歌女,幾乎都能作詞,在汴京“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可見當時的詞通俗到何種程度。新詩寫到了讓人看不懂的地步,豈不是丟掉了中。國詩歌的優良傳統!

第三,就是這些生產令人無法看懂的詩的作者,完全把詩歌當作“表現自我”的工具,顛倒了作者與讀者,作品與生活的關係,完全把個人的創作與社會需要割裂開來,這是從根本上違反創作規律的。從另一方麵說,這也是對中國詩歌的優良傳統的背棄。縱觀中國詩史,無數的詩人、詞人,用自己的作品為

正義而歌,用自己的作品反映階級壓迫剝削和人民的疾苦,為國家民族的生死存亡發出自己的呼聲,他們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民族的命運連在一起,要用自己的作品起到治理社會的作用(如鄭燮《賀新郎.經世文章要》)。正因為如此,無論他們在藝術上如何創新和追求,讓人看懂則是他們始終遵循的一點。當今詩歌到了令人無法看懂的地步,不能不說是完全表現自我的創作思想帶來的惡果。

寫到這裏,我想起了《西安日報》曾開展過關於新詩的討論,我當時以《新詩應補傳統一課》的文章參加了討論。今天,我更覺得新詩應該補好“傳統”這一課。否則,讓新詩如此長期令人看不懂下去,豈不是浪費我們的寶貴紙張,浪費讀者的寶貴時間,特別是要對青少年產生不良影響!想到這裏,我鄭重地將這本書呈給陳緒萬先生。

在本書的寫作過程中,我年邁的母親楊玉琴、有病的妻子楊桂娥,以及兒子弓濟元,都給了我很多幫助,特在此表示感謝。

弓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