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尋找結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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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個人說任何一句話。轟擊的回聲一波波傳到其他各個房間,漸漸變成越來越小而模糊不清的隆隆聲。不過在回聲完全消逝之前,還來得及掩蓋貝坦的手銃掉落地板的聲響,壓製住馬巨擘高亢的慘叫,並且淹沒了杜倫含糊的怒吼。

接著,是好一陣子凝重的死寂。

貝妲的頭低垂下來,燈光照不到她的臉,卻將一滴落下的淚珠映得閃閃生輝。自從長大之後,貝妲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哭過。

杜倫的肌肉拚命地抽搐,幾乎就要爆裂開來,可是他仍舊沒有放鬆的意思——他感到自己咬緊的牙齒好像永遠不能再鬆開。而馬巨擘的臉龐則變成一片死灰,像是一副毫無生氣的假麵具。

杜倫終於從緊咬著的牙關中,硬擠出了一句含混至極的話:“原來你已經是騾的女人,他征服你了!”

貝妲抬起頭來,嘴唇扭曲著,發出了一陣痛苦的狂笑。她說:“我,是騾的女人?太諷刺了!”

她又勉強露出一絲微笑,將頭發向後甩,繼續說:“一切都結束了,杜倫,現在我什麼都可以說了。我還能夠活多久,我自己實在不知道,但是至少我可以開始說……”她的聲音逐漸恢複了正常,或者幾乎接近正常。

杜倫緊繃的肌肉終於鬆弛下來,變得軟弱無力又毫無生氣。他說:“你要說什麼啊?貝,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要說說那些一直尾隨著我們的災難。我們以前也曾經討論過,杜,你不記得了嗎?為什麼敵人總是跟在我們的腳後跟,征服了我們所經過的每一個地方,卻從來沒有真正抓到我們。我們曾經回到基地,然後基地就陷落了,而當時獨立行商仍在奮戰。我們及時逃到了赫汶,後來,其他的行商世界仍在頑抗時,赫汶卻率先瓦解。然後我們又一次及時逃脫,到了新川陀,而現在新川陀無疑也成了騾的勢力範圍。”

杜倫仔細聽完之後,搖了搖頭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這種境遇不可能出現在真實生活中,你我隻是微下足道的小人物,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天啊,不停地被卷入一個又一個的政治漩渦——除非我們帶著那個漩渦在打轉,除非我們隨身帶著那個禍源!現在你明白了嗎?”

杜倫緊抿著嘴,他的目光凝注在一團血肉饃糊的屍塊上——幾分鍾之前,那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感覺到無比的恐怖與惡心。

“讓我們出去說,貝,我們到外頭去。”

外麵現在是陰天,陣陣微風輕輕拂過,吹亂了貝妲的頭發。馬巨擘也躡手躡腳地跟著他們一塊走了出來,在勉強能聽到他們談話的距離外,心神不寧地來回走動著。

杜倫以緊繃的聲音說:“你殺了艾布林·米斯,難道是因為你相信他就是那個禍源?”

他以為從貝妲的眼中看到了答案,又小聲地說:“他就是騾?”杜倫雖然這麼說,卻不能——也根本不會相信這句話的含意。

貝坦突然尖聲大笑,回答他說:“可憐的艾布林是騾?老天啊,不對!如果他真的是騾,我就不可能殺得了他。他會及時察覺出我的情感變化,將我的殺氣轉化成敬愛、忠誠、崇拜、恐懼,或者他喜歡的任何一種情感。不,就是因為艾布林並不是騾,所以我必須將他殺死。我這麼做,是因為他已經發現了第二基地的位置,如果我再遲兩秒鍾,他就會將這個秘密告訴騾了。”

“就會將這個秘密告訴騾了……”杜倫傻愣愣地一直重複著這句話:“告訴騾了……”

他忽然發出一聲尖叫,露出恐懼的表情,轉身向小醜望去。他想,如果馬巨擘聽到他們說些什麼,一定會嚇得縮成一團,人事不省。

“不可能是馬巨擘吧?”杜倫悄聲地說。

“聽好”貝妲道:“你還記下記得在新川陀發生的事情?噢,你自己想想看,杜——”

可是他仍舊搖著頭,喃喃地向她抗議。

貝妲露出厭煩的表情,繼續說:“我們在新川陀的時候,有一個人在我們麵前暴斃,根本沒有任何人碰到他,我說得對不對?馬巨擘隻是演奏他的聲光琴,而當他停止的時候,那個皇太子就死了,這難道不可疑嗎?一個什麼都會害怕、動不動就嚇得發抖的人,竟然有本事隨心所欲地置人於死地,這難道還不夠奇怪嗎?”

“那種音樂和光影的效果……”杜倫說:“對情感會產生深厚的影響……”

“是的,對情感的影響,而且效果極大。而影響他人的情感,正好就是騾的專長——這一點,我想還能夠視為巧合。馬巨擘可以藉著暗示取人性命,本身卻充滿了恐懼,嗯,多半是因為騾影響了他的心智,這還可以解釋得通。可是,杜倫,將皇太子殺死的那段聲光琴演奏,我自己也接觸了一點,隻是一小部分而已,卻足以使我又感到了那種絕望,它和當初我在穹窿中、在赫汶星上所產生的絕望感一模一樣。杜倫,那種奇異的感受,我是絕不可能搞錯的。”

杜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他說:“我……也感覺到了,不過我忘記了,我從來也沒有想到……”

“我就是從那天才開始感到不對勁的,當時還隻是一個模糊的感覺——或者你可以管它叫作直覺。除此之外,我沒有進一步的線索。後來,普利吉來找我們,告訴我們有關騾的曆史,以及他的突變異能,我才頓時恍然大悟——在穹窿中製造絕望氣氛的是騾,在新川陀製造絕望氣氛的是馬巨擘,這兩種絕望的氣氛完全一樣,因此,騾和馬巨擘應該就是同一個人。這是不是很合理呢,杜?就像是代數學中的公理——甲等於乙,乙等於丙,則甲就等於丙。”

她已經近乎歇斯底裏,但是仍勉力維持著冷靜,繼續說道:“這個發現令我害怕得要死,如果馬巨擘真的就是騾,他就一定有辦法知道我的情感——然後再矯正這些情感,以符合他自己的需要。我不敢讓他察覺到這一點,所以盡量避開他。還好,他也避著我,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艾布林·米斯身上。我早就計劃好了,準備在米斯泄露秘密之前將他殺掉,我自己秘密地計劃著——盡可能不露出任何痕跡,連自己都不敢跟自己討論。如果我能殺死騾——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他一定會察覺,那就一切都完啦。”

說到這裏,她的情感似乎全部被榨幹了。

杜倫卻仍然堅決不同意,他粗聲說道:“這絕對不可能,你看看那個可憐兮兮的家夥,他怎麼會是騾?他甚至沒有聽到我們在說什麼。”

可是當他的視線循著手指的方向延伸,卻看到馬巨擘已經機敏地站起身來,眼中透出陰沉而銳利的目光。他的聲音不再有一絲古怪的腔調:“我聽到她說的話,我的朋友,我坐在這裏,隻是在沉思一件事——雖然我如此聰明睿智又深謀遠慮,為何卻犯下這麼一個嚴重的錯誤,令我失敗得那麼慘。”

杜倫跌跌撞撞地連退了好幾步,似乎是害怕“小醜”伸手就會碰到自己,或者被他呼出的氣息沾染到身上。

馬巨擘點點頭,回答了對方那個無言的問題:“我就是騾。”

他似乎下再是一個醜怪的畸形人,細長的四肢與又尖又長的鼻子,現在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可笑了。往昔的畏縮恐懼早已蕩然無存,他現在的行為舉止既堅決又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