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們在談話中當夾雜上許多不必要的咒罵,插上一連串的髒字眼,而某些這樣的字眼又沒有鮮明意義的時候,我們的談話便顯得失禮。如上所述,當這些字眼使用到過分的程度,我們說的話便完全成了荒謬可笑的胡說;它不能構成論點,由於自相矛盾,所以好象是胡說八道,由於措辭的不足取,所以,似乎流於失禮。
一個紳士用這種髒字眼玷汙自己的嘴到底多麼不象話呢?關於這個問題,我請他們看一看幾種詳細的情況。
這種惡習已經遠遠超過了良好的禮貌,可是,有幾種人畢竟還沒有染上它。
第一,即使是這種惡習最深的人也不會教他們的孩子罵人,或者讚成他們這樣做。誠然,某些最不檢點的人當孩子罵人的時候會不加責備,因而消極地助長了孩子的惡習,但是,肯定絕不會有人存心教自己的孩子罵人或賭咒。
第二,破口罵人的這種體麵玩意還沒有在婦女中流行開來。的確,“他媽的”這句話女性是難以說得出口的;它似乎是男性的一種過失,婦女們還沒有放肆到這種地步;我隻盼望那些口帶髒字的紳士們能親耳聽到一個婦女罵人。我敢肯定女人說出那種話來也不會有什麼好聽,這就和胡亂咒罵有失紳士身分一樣的不體麵(如果用世界上良好的禮貌或理性的法律來審判的話,顯然,有這種毛病的紳士是有失身分的)。
這是一種沒有意義的、愚蠢可笑的行為;這是一種達不到禮貌目的的表現;這是一種雖然說了出來卻沒有任何意義的廢話;這是一種因愚蠢而做出的傻事;這是一種連魔鬼本身都不肯幹的行徑。我們說魔鬼專門為非作歹,但是,他這樣做卻是懷有某種企圖的,他不是想誘惑別人,便是(如某些神學家所說)出自一種仇恨造物主的準則。偷盜是為了得財,謀殺是為了滿足食欲或者報仇泄恨。嫖妓和強奸、通奸和雞奸是為了滿足一種邪惡的欲望,往往都有誘惑人的對象;一般而論,一切罪惡都有某種前因和某種明顯的傾向,然而,這種惡習卻是所有罪惡中最沒有意義和最可笑的;這裏麵既沒有快樂又沒有利益,既沒有要實現的企圖,又沒有要滿足的欲望,這隻是一種舌頭的瘋狂,一種大腦與自然過程背道而馳所嘔吐出來的汙物。
此外,人們可以為別的罪惡尋找出這種或那種借口,或者提出各種辯詞;人們以貧窮無奈為偷竊的借口,以萬分憤怒為謀殺的理由,並且,為嫖妓舉出許多牽強的說法;可是談到這種惡習,就連那些有這種惡習的人都承認它是一種罪過,不給它作任何辯解;我至多聽到過人們這樣辯解:他這樣做是情不自禁啊。
此外,正如同它是一種無可辯解的失禮一樣,一個人當著和他談話的同伴口出不遜,也損害了禮貌和談話。如果同伴中有人不讚成這種談話方式,那麼,這種不幹不淨的話便是以一種越禮的放肆態度強加給他的負擔;這種放肆的程度就好象一個人在法官麵前膽敢放屁,或者在王後麵前妄談淫事,或者是其他類似的情況一樣。
對這種歪風邪氣的消滅,各種法律、議會法案和宣言不過是些色曆內荏的東西,不過是善意的調侃,隻博得有這種惡習的人一笑而已,我感覺到它們對這種惡習從未發生過任何影響:我們的行政長官也並不喜歡或熱心把它們付諸實行。
要消除這種罪惡,不能靠懲罰,而要靠有人為之表率;如果英格蘭的紳士一旦願意停止這種風氣,那麼象這樣的一種本身如此愚蠢可笑的惡習一定會很快地為人所厭惡,不再時髦了。
這項工作可以由我所談的學院來進行,我以為要打破這種風習,最快莫過於由這樣一個學院來公開譴責它了,在這個學院裏,我們在言談舉止方麵的一切習俗都應該受到審查。機智方麵的孰優孰劣之爭以及戲劇的格調、習慣和風尚都在這裏評斷。劇本在這裏通過以後才能上演,批評家在這裏可以吹毛求疵,盡情指責;任何事物一經這種考驗,就決不會輕易消亡,目前兩派戲劇的爭執將會結束,不再為互爭短長而吵嘴①;評定爭論的將是機智和真正的價值,這個學院應該是不犯錯誤的評判官。
①英國資產階級革命後的複辟時期,貴族階級崇尚形式浮華而內容空虛、淫穢的喜刷,資產階級清教徒則以古典主義悲劇為武器相對抗,這裏說的兩派戲劇就是指的這一情況。
隻有到那時,競爭才會有良好情況,
隻有真正才智過人才應該受到頌揚。
你們把那些退出國教的人叫做輝格黨,
戲劇界現在也有了唱對台的現象。
這些反對派非難劇場裏的禮儀規章,
很少有人把正統的東西放在心上,
他們喜歡放蕩不羈,而且是如此荒唐,
乃至憎惡風紀,那管它罪惡肮髒。
有人想讓教士統治一切,有人另有主意,
象古代高盧人①一樣,要尋找活動的餘地;
他們那些任性的首領和正統脫離,
另外建造獨立的舞台上演自己的戲。
狂熱的紈絝子衣著豪華,
才智單獨出現卻無人識它。
才智和宗教遭遇的命運完全一樣,
爭執劇烈時,二者都被撇在一旁;
因為隨著黨同伐異,傾軋增強,
才智和虔誠都將每下愈況。
①古代高盧人遍布歐洲,領有意大利北部、法國、比利時、荷蘭、瑞士和德國一部,入侵英格蘭的凱爾特人也是高盧人的一支。
下麵,我將要提出一個在我看來是本書中僅次於此的最高貴和最有用的建議,那就是:成立軍事研究學院;由於我隻想把自己的意思說明白而無意於寫一部巨著,因此,我把這些問題都放在一章裏討論。
我承認戰爭是世界上最好的學院,在這個學院裏,人們出於需要而學習,迫於強力而實踐,並且,都是有所為而為,戰鬥中需要盡責,凱旋時可以受獎;任何明白事理或者觀察過形勢的人都會清楚地看到英國在這場七年戰爭①中做了多大的改善。
①指1689—1697年的英法戰爭。
可是,如果看一看我們在戰爭一開始就付出了多麼慘重的代價,英國於開戰初期因此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形勢之下,我們的工程師和高級軍官怎會幾乎全是外國人,我們就會想到我們的人多麼迫切需要精通戰爭技藝,以便使他們麵臨考驗的時候不會是一無所知的新手。
我曾聽到某些和政府不和的人在國王用兵愛爾蘭的初期趁機攻擊國王,說他不願意信任英國人,他手下的高級軍官、將領和工程師全都是外國人。是非雖然是這樣的分明,毋須回答這種說法,而且,這等人也不配得到回答,然而,我們必須看到:當今的國王據有這個王國並且投入現代最殘酷的戰爭以後,當他著手整頓軍隊的時候,他在這個國家全部尚武階層中找不出幾個適當可用的將才,不得已而重用伯爵肖姆堡②、金克爾③、索耳姆斯、魯維格裏④等外國人,並使他們入了英國籍。這雖然令人驚異,卻是事實。我們還應該看到,國王也曾想盡了一切可能想到的辦法鼓勵英國紳士取得帶兵資格,把不下十六個聯隊交給從未當過兵,也很少知道如何帶兵的英國貴族紳士指揮。在這些人中,有些還正在軍中服役,並且,獲得了和他們功勞相當的褒獎,擔任陸軍少將、旅長等軍職。
②弗·赫·肖姆堡(1615—1690),德國軍人,隨威廉入英後,於1689年被封為公爵。
③哥達特·封·金克爾(1630—1703),德國人,威廉手下的將軍,是出征愛爾蘭部隊的指揮官。
④索耳姆斯、魯維格裏等都是隨從威廉到英國來的外籍將領。
所以,如果說長期的太平歲月曾使我們退步到無知的程度,幸好我們遇到了一位永具世界上最傑出的英才的國王,不然,情況就相當危險,那麼,現在誰又能擔保和平和不同的執政者再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後果呢?
也許,作戰的方式和世界上任何事物一樣的變化多端;我們隻需往上推到國內戰爭,就可以明顯地看出:當時的一位將軍如果不提高他的能力,恐怕連擔任現在的上校都很難勝任。進攻戰術一有發展,防守戰術便相應而生;防守戰術雖然在現代已遠遠勝過進攻戰術,而後者也正在迅速進步。
我們在英國見過一場血腥的內戰,在這場戰爭中,按照英國人的老脾氣,打仗成了交易,把軍隊駐紮在一塊別人不能接近的地方,這在那場戰爭中從來沒有聽說過;就連戰力最弱的一方也往往出擊——例如鄧巴爾戰役①;今天吃了敗仗,明天又來較量,彼此是這樣熱心地尋找敵方交鋒,好象他們急於讓自己的頭顱被打爛一樣。紮營、掘壕溝、修炮台、退卻、加強營防和炮擊在當時都是陌生的,幾乎是人們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全部戰爭都結束了,還沒有利用過任何帳篷。戰鬥、奇襲、猛烈攻城、小接觸、圍城、埋伏、偷營等等都是每日的新聞。目下,我們卻常常看到五萬人大軍的一方和敵方在可以看得見的距離以內對峙著,一直在全部戰役中躲躲閃閃,或者用個好聽的說法,都在監視著對方,然後,便各自住進了冬營。戰爭的座右銘不同了,現在和以往的戰爭座右銘之間的差別就好象長假發不同於花白胡須,或者今天的風俗人情不同於往昔一樣。現在的戰爭座右銘是:
戰必有利,無利不擊。步步為營,以防受逼。
①鄧巴爾是蘇格蘭東部一漁港,1650年9月3日,克倫威爾的軍隊在這裏重創支持國王的蘇格蘭軍。
如果戰爭雙方的將領都嚴格遵守這些金科玉律,他們就永遠不會有交兵之日了。
一般地說,我承認這種作戰方式比以前的戰爭花錢多而流血少,但是,這就會拖長戰爭,我幾乎懷疑,如果早先也象現在這樣打仗,我們的國內戰爭是不是會一直拖到今天。他們當時的戰爭座右銘是:
遇敵便打。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迥然不同了。我想,在現在的戰爭中明擺著:誰最經得起戰爭,這就得看誰的錢袋最充足,而不在於誰的劍最長。歐洲全都在作戰,隻要雙方有辦法弄錢,人力是絕不會疲憊的,但是,誰要是最窮,誰就得先罷手;明顯的一個例子是:法蘭西國王現在傾向和平,並且承認了這一點,因為他雖有無數完整無恙的雄兵,而軍費卻無以為繼;他發現自己的國庫空虛,舉國疲憊,財源枯竭。對我們那些說法國如何貧困的報告,連一半我都不相信是真的,但是,法蘭西國王顯然發現:盡管他的軍隊如何勇敢善戰,而他的錢卻不足以長期和聯盟國①抗衡,因此,他想盡一切方法在他能夠於最有利的情況下媾和的時候謀求議和。
①指1689—1694年奧格斯堡聯盟之戰中的英荷一方。
毫無疑問,法國人仍然有力量再把戰爭拖幾年,不過,他們的國王很聰敏,不肯讓事情弄到這樣極端,如果他發現自己處在每況愈下的危險形勢之中,他寧願忍聲吞氣地接受苛刻的條件媾和,而不願再打下去。
這就是我惟一打算說的離題話,希望讀者原諒我這種節外生枝的過失。
所有這些問題,並作一句話來說就是:在和平時期務須做好作戰準備,我國人民應該受到軍事訓練。萬事具備,隻缺士兵,這就實在奇怪;船已備好了,我們的商業部門一直在訓練而且正在培養更多的海員;但是,馬步炮兵、工程師等急待培養和訓練。沒有人一生下來肩膀上就扛著毛瑟槍或者腦子裏就裝著堡壘;放火炮和挖地道攻城不能生而知之的,為此,我建議成立一座:
進行軍事訓練的皇家學院。
軍事學院由國王親自創辦,費用由公眾負擔;經費從國王的每年歲入中支出。
我建議這座學院分四部分:
(1)一個院專門培養精通各項有用的軍事技術的專家,招收少年學員進行訓練,以後,在國王的統轄下按照他們的成績和國王陛下的恩寵提升錄用,這樣,國王陛下就可以不斷地從他們之中得到工程師、炮手、消防隊長、炮術長、地雷工兵等各種人材。
(2)第二院負責對誌願學員進行科目相同的軍事訓練。隻要符合某些限製條件,所有誌願受訓的都應該被接納,並享有在學院聽講、做實驗和進修的一切利益,而且,也有資格得到該學院的學衡、照顧和住處,相當於大學裏的特待校友。
(3)第三院是一個臨時訓練班,任何紳士或英國人隻要願意報名並遵守校規,都可以象一個紳士一樣受到整整一年的免費款待,由第二院指派的教員負責訓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