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十七人 11
施文然醒過來時，天已大亮，畫舫重又在護城河上緩慢行駛，透窗而望，能見到南安絕致的風景一點點朝後挪，正想翻個身繼續睡，整個人便朝右邊滑下，忙伸手穩住身體，驚覺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施文然抬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房間，昨夜與唐允對陣的場景立刻回到了腦海。
唐允走了？施文然有點茫然。就算打贏了還是依舊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嗎？
當他皺著眉頭剛剛開始想下一步對策，門已經被人推開了。
大量的暖光自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從外麵射了進來，將進來的人照得一身柔光，顯得有些朦朧。
施文然眯了眯眼，來人正是唐允。
“你……”施文然想了想，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能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似是未料施文然出口便是這麽一句，唐允一頓，隨即道，“內傷而已，自行調理幾天便可。”說完停了停，昨天兩人打鬥的情形也讓他略顯局促，轉開了眼，開門見山道，“你有什麽要問的，便就現在一並問吧，我唐允說到做到，隻是過時不候。”
施文然微微一怔，轉眼心下笑歎道，這唐允的性子也太別扭了，一句妥協硬是被他說得好像是在施舍，實在是……施文然失笑著搖頭，“很多事情我不懂，你現在和我講我也不了解……”唐允隨即打斷道，“我所言字字屬實，但也並不想讓他人知道。你愛聽不聽。”
隻見唐允雙目凜然，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成分，施文然會意，立刻收聲，沈默片刻後隨即點頭道，“好，那……那我就從我知道的開始問起，你如果願意告訴我，我一定聽。”
唐允笑了笑，施文然第一次見這人露出微笑，褪去了尖銳偏執，心情頓時輕鬆不少。
“唐絡的兒子，也就是唐絕……他真的是被風析弄殘的嗎？你知道來龍去脈嗎？”他挑了個最關鍵的問題，畢竟唐絡對風析仇恨之處，就在這裏。
唐允長眉收攏在一起，沒想到這人上手就是這麽棘手的問題。
“我也不清楚……但是從唐絡以及唐絕之後表現來看，我覺得，風析似乎是故意的……”這也是為什麽連帶著他自己也有點怨恨風析的原因，畢竟用那樣一種方式，還不如將人直接弄死得好，何為生不如死，唐絕眼下就是生不如死。
“我記得，那還是四年前武林大會的時候了，有一天唐絕一身是血地倒在客棧外麵。當時很多人都不敢上前，而我碰巧在大堂內喝酒，也是一時好奇才去看個究竟，誰知唐絕竟是被人廢了武功殘了雙腿，就這樣放在他住的客棧之外……當時我斷定，對方一定是故意的。”因為如果純粹是仇殺，那麽理當滅口棄屍，可是卻有意將唐絕放在他落腳的地方，這不是故意為之，又是什麽？
施文然目光一動，便問，“那你和唐絡怎麽知道是風析做的？”唐允輕哼一聲，“唐絕雙腿是被鎖鏈一寸寸了斷的，鎖鏈一圈又一圈然後碾碎了他雙腿全部筋骨，腿骨雖易折斷，可要碎到如此地步，功力一定不弱，而江湖之中能用鎖鏈之人，除了風析，還能有誰？”
“還是不對。”施文然細細想了想，覺得這麽解釋未免太極端，疑惑地問，“鎖鏈天下誰弄不到？江湖中應該也不止風析一人功力深厚，換個人給唐絕套上鎖鏈運功碎骨，也很有可能。”
“起初我也這麽覺得，可是等唐絕醒便說是風析，是風析在報複他……那麽哪裏還有可疑之處？”
“等等！”施文然聽到了一句重要的話，“唐絕說，是風析在進行報複？唐絕以前做了什麽才遭到風析這麽報複？”
唐允搖頭，“我不知道。唐絕和唐絡對此事都三緘其口，我根本無從得知。”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唐絡變得瘋狂，唐絕變得狠毒，想起那四年唐允就有些抵觸，有些淡漠地說道，“後來唐絡便處心積慮地想要弄死風析，唐絕更是瘋了一樣的鑽研□□……”
施文然心下惻然。
唐絡唐絕變成這樣從某一層麵而言，是情有可原。畢竟一個大好青年突然莫名其妙地被人用這麽殘酷的手段折磨致殘，心智再強的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了，更何況聽昨天唐允唐涵幾人對話便可知，在此之前，唐絕可是唐門很有名望的人。
前途一片光明的人一朝淪落至此，你說這人怎麽還能不怨，怎麽還能不恨？
“唐絕殘後，便離開了唐門再無音訊，隻有唐絡知道他的去向，連我也不清楚了……”想起當年唐絕狀若瘋魔的樣子，唐允光是回想都覺得很是殘忍，歎了口氣，“我不懂，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用這麽狠烈方式進行報複……若真恨慘了唐絕，便是殺了也就算了，到底為什麽一定要這麽殘忍？人人都道風析是那樣一個芳華絕代的人物，那麽既然謫仙若他，為何下手至此？真就恨唐絕恨成了這樣嗎？！”
施文然平靜聽著，沈默無聲，隻是等到唐允收起了心緒，才淡淡地說道，“我還是昨天那一句話，你若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那麽你最先該問的人，絕不是風析。不是有句話叫做，解鈴還需係鈴人嗎？你應該去問問那個係鈴的人。”說完語調一轉，抬頭看著站在窗口的唐允，平心靜氣地說，“至於你說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