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往事如夢9
果然如碧清塵所料，許夢霜一怔，當下就要撤掌收功，不料樓挽風回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道眼光極其淩厲，將樓挽風原本稚嫩的臉襯得居然有絲蕭殺，蘊含在內的警告更是不言而喻。
動手……他要自己動手，不用管他。
許夢霜活到現在二十八載，別說猶豫心軟，就是連惻隱之心都難得有之，可此時此刻他卻第一次為著一個外人接二連三破例甚至當斷不斷。他自然明白樓挽風的打算，像他這樣沒有內力護體的人，一掌打在他身上幾乎可令他當場斃命，而他緊緊扣著碧清塵，就是要借這一掌之力去傷碧清塵，哪怕隻是震傷。
碧清塵沒想到扣著自己的這小子居然真的不要命，“不知死活！”樓挽風不知死活，但他不會不知死活，這一掌即便真的打到樓挽風身上，自己也要承受餘波，何況許夢霜拚死而來的一掌會有多重，碧清塵也不願輕易嚐試，剛才所為不過是想逼退許夢霜，但既然對方不管不顧，那他也不再留情，隻見他長袖已震，右手劍疾出，他要一劍砍下許夢霜的手！然而許夢霜不過虛晃一招，碧清塵一劍而來之際他已然撤了掌力，左手勉強撐著劇痛，“叮”一聲，仰首一柄折扇架住，右手趁機拎起樓挽風領子，朝後連退三步。
碧清塵緊追而上，許夢霜那一架已經架去他全部的力氣，傷重的左手幾乎握不住扇子，樓挽風在這當口居然不顧後麵的碧清塵，捧著許夢霜的左手，忍不住罵道，“你不要命了？你這隻手會廢的！”從手腕處傷口裏流出的血源源不斷，好不容易被封住的穴道被碧清塵一劍震開，樓挽風不過輕輕一握，許夢霜疼得冷汗淋漓，但他沒有時間說話，越過樓挽風的肩頭，他清清楚楚瞧見了眼下的局勢。
“快走吧……”
他拚了最後一口氣，一把將樓挽風推開，打算一人承擔，“我死了，碧清塵不會傷你性命。”即便站著死，他也絕不跪著亡！尊嚴支撐他在刀光劍影之下緩緩站起，搖搖欲墜中，碧清塵在一劍而下時，看見許夢霜對著他淡淡一笑。
“許夢霜……”
樓挽風被他推到一邊，回過頭來就看見驚心動魄的一幕，“許夢霜！”樓挽風大吼一聲，整個人衝過去，一腳踢開，碧清塵劍光一轉，再一劍而下，樓挽風一時無力抵抗，情急之下竟用赤手握住了那柄長劍。
鋒利的劍刃切膚入骨，鮮紅的血液仿若炸開般從樓挽風雙掌中滲出，樓挽風痛得眉心深深皺起，一張清俊的臉絞在一起，回頭朝許夢霜咬著牙喊道，“許、許夢霜！還愣、愣著幹什麽！”
瘋子……都是瘋子！碧清塵被樓挽風不要命的舉動震得愣在當場，一時半會兒竟然忘了樓挽風眼下不過螳臂當車，隻要他抽劍而回，便能當下廢去樓挽風的雙手……可不知為何，碧清塵站著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樓挽風的血潤濕了劍尖。
許夢霜來不及去責備樓挽風不要命的法子，當機立斷劈下，一陣極其震耳的尖銳聲陡然爆裂開，那柄被樓挽風牢牢握在手心的劍被許夢霜生生劈斷，碧清塵被這一扇收回了神思，當場舍去斷劍朝旁一扔，慢慢走向二人，許夢霜拉著樓挽風步步後退，收起十二萬分心思戒備，突然碧清塵說了句，“我答應你，不動他。”這話是對著許夢霜說的，許夢霜深深凝視他片刻，似乎在考量這句話的真實性，片刻，他將樓挽風護到了身後，“好。”
他勾了勾唇角，沒有回頭去看樓挽風，沈聲道，“你動手吧！”
“白……白癡！”樓挽風抖著唇，都說十指連心，痛感迅速蔓延全身令他連說話都不利索，他用力掙紮，他不想再做被保護的人想要保護這個人，可是卻被這個人用右手牢牢牽製，他突然痛恨自己的無用，許夢霜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隻聽他淡淡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卻沒有回頭。
“覺得很沒用麽？”
樓挽風聽到他暗啞的笑聲，很低，低得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在聽，“那就慢慢長大，慢慢變強……不要急著證明自己，隻有時間能證明你。”
風聲伴著掌風於一瞬間同時降臨，樓挽風怔怔看著許夢霜用身體擋在他麵前，不要……不要殺他……許夢霜安然閉眼，無所奢求，反正一早都是要死的，不過是被弋傾文閣主還有這傻小子給拖延罷了，既然終究一死，他又何須介懷？隻是……隻是遺憾隻有一點，許夢霜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一個溫柔美好的人，而遺憾的是他再也不能陪在那個人的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