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3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6月23日,法國與英國、土耳其簽訂了一項互助條約。9月法國宣布參戰,部長會議頒布了總動員令。薩特必須參軍,上前線。西蒙娜在送別了薩特之後,繼續留在了巴黎。在戰爭空氣最緊張的階段,她仍常去蒙巴那斯車站旁的三劍客咖啡館裏寫作。當戰爭的陰雲籠罩著巴黎時,每個人心中都抹不去死亡的陰影。西蒙娜也常常思忖著自己的處境,但她仍能平靜地一如既往地正視著現實。“現在我將置身於戰爭這種存在中,盡管它對我來說是凶多吉少。”在緊張的戰爭期間,西蒙娜表現出了從來未有過的鎮定和勇敢。她一方麵努力地重新尋求自己正常的生活,一方麵借此特殊的環境深入地進行一些人生的思考。白天她寫小說、教課、看朋友、到餐館去吃晚飯、上咖啡館、進酒吧、去電影院以及參加大家的各種活動。深夜回到那自己的一隅,則握筆沙沙,冷靜地注視著和書寫著這現實的一切。在殘酷的戰爭環境下,西蒙娜·德·波伏瓦始終未離開塞納河左岸的蒙巴那斯區,在那裏工作著、忙碌著。她沒有被戰爭所嚇倒,沒有受恐懼感所左右,而這本身就是對這場罪惡戰爭的最大蔑視。
戰爭期間,波伏瓦有時也設法弄到通行證,前往前線去看望薩特。他們繼續保持著親密的關係。盡管戰火連綿,他們仍設法頻繁通信,甚至在信中繼續討論著他們共同的寫作計劃。1940年6月,法國軍隊自認為固若金湯的馬其諾防線,被德軍出忽意料地攻破了。薩特與馬其諾防線的守軍一起進了德軍的戰俘營。波伏瓦得知此訊後,萬分焦急。但後從薩特的來信中,得知薩特也和自己一樣,雖然被戰爭中所發生的意外事件所左右,但從未喪失對未來的信念。他在集中營中,仍在撰寫著哲學論著《存在與虛無》和小說《自由之路》。西蒙娜受薩特頑強的生存意誌的鼓勵,更加忘我地工作。她每天早晚必坐在多姆咖啡館裏進行寫作。1941年3月,薩特因視力欠佳和借口文職人員而獲釋返回巴黎,回巴黎後,繼續在巴斯德中學任教。這次戰爭使薩特的思想發生了變化。在戰爭前,薩特是個個人主義者,他認為他自己並不與生活於其中的社會之間有什麼必然的關係。而二戰的經曆使薩特突然明白了自己仍是一個社會的動物,因此必須幹預生活。前線的經曆,使薩特對當時巴黎城中彌漫的妥協氣氛極度不滿,於是他開始與巴黎的抵抗運動組織取得聯係。西蒙娜在薩特的影響下,也參加了抵抗運動組織。她積極協助薩特與“社會主義與自由”組織取得聯係。薩特在這一時期還開始向法國左翼組織——法國共產黨靠近,試圖與他們建立一個聯合陣線。但左翼組織卻一直懷疑薩特的獲釋可能與德軍有一定的聯係而對薩特的行動持不信任的態度。因此,薩特不得不通過文學創作活動的形式宣傳他的抵抗思想。而西蒙娜這時也堅信,作家應該通過自己的作品來行動。自此,她更加把寫作視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1941年至1944年,巴黎被德軍占領,全國的政治氣候也由此陰暗。淪陷使巴黎人消沉、沮喪。當時的法國市民、知識分子團體逐漸分成了兩派。一派為左翼組織,包括“社會主義與自由組織”、“巴黎地下抵抗運動組織”以及“法國共產黨”,他們都憎恨德國法西斯主義,堅決主張抵抗占領軍。另一派被稱為右翼組織,主要是第三共和國的一些政治家、親德分子。他們主張要識時務,要與占領軍合作。西蒙娜·德·波伏瓦和薩特主要站在抵抗運動組織一邊,主張與占領軍對抗到底。而他們的朋友夏爾·迪蘭和西蒙娜·約利韋則主張在德國納粹統治時期,應該與占領軍合作。波伏瓦對自己的朋友竟然在納粹鐵蹄下表現出來的厚顏無恥和奴顏卑膝深感厭惡和反感。她和薩特一樣,實在蔑視這種充斥巴黎的妥協氣氛。然而在戰爭中,朋友之間因政見不同而反目為仇的事是屢見不鮮的。波伏瓦隻是對這兩位朋友這麼輕易地就放棄了昔日高唱的自由主義主張,而卑躬到納粹一邊深感驚訝。由此,她以往在心目中,對西蒙娜·約利韋所建立起來的“自由形象”,一下失去了光環。
西蒙娜·德·波伏瓦在淪陷期間,仍在莫裏哀中學執教。這一期間,奧爾加與波伏瓦、薩特的朋友博斯特結了婚,從而離開了波伏瓦。奧爾加走後,波伏瓦的又一個學生娜塔麗·索羅舍娜又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個少女具有和奧爾加相似的性格,但比奧爾加更加倔強、好鬥、易激動,具有一種強烈的反叛性格。由於娜塔麗的特殊個性,再次使波伏瓦產生那種不可名狀的想幫助她、培養她的強烈願望,後經與薩特商量,終於使她成為了這個“家庭”的成員。波伏瓦像對待奧爾加一樣關心、培養娜塔麗。她花時間引導她對哲學的興趣,指導她閱讀,教她寫文章,並經常帶她去咖啡館、酒吧、電影院。但娜塔麗的母親卻不喜歡女兒的這種生活,她認為女兒受波伏瓦的影響,走上了一條危險的道路。1943年,她向校方指控波伏瓦誘騙未成年少女。這一指控終於使從教12年的西蒙娜·德·波伏瓦被學校開除。波伏瓦的哲學教師生涯就這樣結束了,她從此再也沒有資格去教書了,從而也就失去了職業和固定的經濟來源。
然而就在同一年,西蒙娜·德·波伏瓦的第一部小說《女客》出版了。該書很快就成為了暢銷書。法國的地下報紙和合作報紙都給予這部小說以很高的評價。波伏瓦頓時名聲大震,被譽為新近法國文壇上的“新的小說家”、“法國文學的希望”。《女客》一書的出版是西蒙娜·德·波伏瓦一生的轉折點。從1931年至1943年,波伏瓦一邊教書,一邊寫作。然而在教書生涯中,12年來她一直受到指責,蒙受許多不白之冤,她被指控為“不稱職的教員”、“誘騙未成年少女的教唆犯”。但在作家生活道路上,從一開始,她就被視為是一位天生的作家、幸運的小說家。而1943年的被開除事件卻促使她走上了最初的專業作家的創作道路。從此西蒙娜·德·波伏瓦將以法國文壇上一個才女,一個女政論家,一個女權主義運動家的形象出現在讀者和公眾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