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昂中學執教期間,西蒙娜·德·波伏瓦發現自己所置身的這個社會處處對自己充滿敵意。基於對社會的不滿,她開始探討人與社會的關係問題。她認為這個社會充滿了偏見和不公正,需要進行改造。但正如薩特向她指出的那樣,她不屬於無產階級,革命鬥爭不是她所屬的階級的鬥爭方式。而知識分子唯有保持自由,才能免於被社會異化。在與薩特的反複探討中,她不斷地回味著這一思想,始終思考著究竟應采取什麼樣的方式與社會對抗,並且漸漸地對知識分子這一特定的形象有了加深的理解。是的,最可貴的是自由,保持自己精神的自由和獨立,隻有這種精神的自由和獨立,才能使他們超越一定的社會準則之上而不受其支配。而這不正是西蒙娜·德·波伏瓦她本人所堅持的一貫作風嗎?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種超凡脫俗、我行我素,使她拒絕按照社會的意誌,公眾的輿論改變自己。而一旦她把這種個性帶進了生活中,不僅引起了盧昂貞德中學同事們對她的非議和疏遠,而且也引起了薩特對她的憂慮。一次,西蒙娜·德·波伏瓦穿著一雙露出一個大洞的長襪與薩特去一家豪華飯店吃飯。薩特見她衣著隨便、馬虎,拒絕陪她前往。西蒙娜向薩特申辯道:別人的看法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影響。然而薩特則不這麼認為,他認為西蒙娜的所作所為已經使他受到了指責。但西蒙娜·德·波伏瓦仍然在生活中,驕傲地我行我素。

波伏瓦在盧昂貞德中學教書期間,薩特離開了勒阿弗爾去德國留學。波伏瓦自從與薩特相識以後,和薩特離多聚少。其間她既要忍受分離的痛苦,又要忍受薩特移情別戀插曲的煩惱。1934年薩特在柏林留學時又愛上了一個同事的妻子。波伏瓦聞知此事後,於1934年2月動身去柏林探望薩特。她的到來及時阻止了這場事件的發展。在柏林期間,波伏瓦和薩特對柏林進行了深入的了解,但此時,德國的納粹主義勢力日益猖獗,薩特和波伏瓦不得不中止在德國的逗留,提前返回了法國。

西蒙娜·德·波伏瓦和薩特從德國歸來後,繼續在各自的中學執教。薩特歸國後已不願為中學教師的職位所束縛,他渴望自由,希望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哲學研究中。他正著手寫哲學論文。而波伏瓦在這一期間,既要忙於教學、忙於寫作,還要忙於輔導她的一位女學生奧爾加·高薩綺薇茨。

奧爾加是俄羅斯貴族的後裔,大革命時舉家流亡法國,後落破於盧昂,故她不得不寄宿於貞德中學。這個美麗的金發少女多愁善感而又倔強易怒,不由引起波伏瓦對自己少女時代的共鳴。在發現她有學習哲學的素質後,波伏瓦決定培養她,後經其父母的同意,進而成為奧爾加的監護人。薩特在這期間常從勒阿弗爾來盧昂探望波伏瓦,因此也開始結識了奧爾加,他甚至與波伏瓦一起為奧爾加製訂了學業計劃,並一起承擔了對奧爾加的學習輔導。然而此景不長,隨著對奧爾加學業輔導的失敗,薩特卻對這個熱情的少女產生了愛戀。在他不惜一切的迷狂般的進攻下,奧爾加與薩特走到了一起。於是西蒙娜、薩特、奧爾加,這一對監護人及其被監護人開始出演了一曲一家三人的三重奏生活,但這種生活到了1936年卻無論如何維持不下去了。恰巧這時波伏瓦奉令調離開盧昂,前往巴黎的莫裏哀中學任教。而薩特因不願被派往裏昂的中學,便在拉昂的一所中學找到了教師的職位。就這樣,西蒙娜隻身又回到了巴黎。

在巴黎的莫裏哀中學,西蒙娜·德·波伏瓦繼續任哲學教師,這是她任職中學教師的第五個年頭了。這期間,她曾在法國兩所名牌學校任過教。但在莫裏哀中學,她仍難逃脫被學生們終日議論的命運。莫裏哀中學是巴黎一所具有傳統風格的學校,這裏的學生已習慣了教師們審慎、穩重的傳統形象,因而對這位28歲的,留著冠冕型新發式,而風度優雅的女教師感到驚奇。尤其當學生們聽說,這位年輕的女教師與某個男教師同居而不結婚,隻忙於寫作而拒絕幹家務、下廚房的消息時,他們就對她另眼看待了。但西蒙娜·德·波伏瓦在任何新的環境中是從不會在乎公眾輿論的。她仍和在馬賽、盧昂一樣,毫不理睬這些流言蜚語。她在上課時,仍然一貫采用啟發式、開放式的方法進行教學,她的教學內容常常超出教材的範圍,課堂上,她喜歡旁征博引,喜歡給學生開出一些長長的必讀書目。她的課盡管很高深,但卻極大地開啟了學生的智慧,她使學生了解了許多當代文學、當代哲學的思潮。

來到巴黎莫裏哀中學執教後,西蒙娜·德·波伏瓦又回到了從前她所習慣的生活圈子裏。她在蓋得街的羅阿爾·布列塔民族館租了個房間,過著獨立的生活。她經常去蒙巴那斯劇院,觀看先鋒派戲劇。由於早年受父親喬治的影響,多年來,她亦像當年的父親一樣,對戲劇非常熱愛和著迷。這麼多年過去了,如今西蒙娜的妹妹海萊娜已經成為了先鋒派畫家。在妹妹的陪同下,她有機會經常出入先鋒派畫室。回到家鄉後,西蒙娜終於找回了往日在蒙巴那斯做姑娘時的生活習慣。在巴黎,人們不像在外省那樣,用一種異樣的目光去看待她,在這裏,波伏瓦又找到了她理想中的“自由”。

然而,這種自由的生活剛剛開始不久,西蒙娜·德·波伏瓦的平靜生活卻又被攪亂了。奧爾加不顧父母的阻攔,乘火車來到巴黎與波伏瓦相聚。她渴望過一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更渴望獨立,為了自謀生路,她先在蒙巴那斯區賣茶水的舞廳裏當招待員。波伏瓦試圖勸說她謀求一個職業,但被她拒絕。此後波伏瓦再次鼓勵她去聽先鋒派導演夏爾·迪爾的課。終於在波伏瓦的幫助下,奧爾加最後進入了夏爾·迪爾的劇院,成為了一名演員。

這一期間,由於社會生活的豐富,波伏瓦也十分忙碌。首先她每周要完成莫裏哀中學16課時的教學任務,要定期出席先鋒派導演夏爾·迪蘭及其情人西蒙娜·約利韋的活動,觀看他們劇院的排練。她要應酬與藝術家、名流朋友們的交往,要照顧奧爾加的生活。此外她還不願放棄享受巴黎這個文化之都現代生活的機會,因此要用許多晚上光顧咖啡館、劇院、電影院。但是,更重要的是,她還要擠出相當的時間,用於發奮寫作上。1938年薩特因發表了《惡心》和《牆》兩部作品而在法國名聲大振。與此同時,西蒙娜也根據她與薩特、奧爾加三人的特殊經曆,也著手寫一部自傳體小說《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