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登高答:“回大人話,我家大人一家大小,由揚州起程,是坐著船來到成都的。用的夫役不少,估計總在四五百人。用銀多少卻不甚詳細,因為單有二爺盛貴料理,小的不敢亂說。”
李鴻章“嗯”了一聲,又問道:“你們從揚州一路行來,經過許多衙門,地方上自會有應酬。這筆數目,你該清楚吧?”
張登高答:“回大人的話,地方上的應酬自然不少,也不過是打發個人到船上給幾房奶奶請個安,道個乏什麼的,銀子確也收了一些,有的一百兩,有的二百兩,總共攏起來,也沒超過一千兩。小的知道的就是這些,並無絲毫隱瞞。”
李鴻章又問道:“張登高,你隱不隱瞞,隱瞞多少,本部堂過後隻要一對照便知道。本部堂並非不知你們這些做下人的苦衷,但回護東家總要有個尺度。有些事情,自然要回護,但有些事情,卻就不能回護。如果一味回護,便是害東家,也是害自己。好了,本部堂也不再問你什麼了,你下去後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就知會一下,本部堂自會傳你。本部堂已著人為你準備好了歇息之處,你下去吧。”
張登高被人帶下堂去。
李鴻章把許鈐身傳進來,吩咐道:“盛貴與張登高要分別看押,不能讓他們互相見麵,更不準外人接近。要讓他二人吃好、睡好,不能受委屈。”許鈐身小聲問道:“大人,還傳別人嗎?”
李鴻章笑道:“傳就能問出實話嗎?有些人巴不得本部堂及早傳他,本部堂偏就從此後不傳任何人。十天以後看情況再定。”
許鈐身又問道:“大人,午後下官幹什麼呢?”
李鴻章道:“午後,我們兩個就坐在這裏喝茶、下棋。棋下累了,你可以帶人出去走走,聽戲,逛大街,由你做主。本部堂就在這裏讀《漢書》。”許鈐身狐狐疑疑地退下堂去,自去安排。
以後的十幾天,李鴻章果然不再傳喚任何人,除了看書,就是同許鈐身下棋,仿佛差事已經辦完一般。
一日早起飯,李鴻章正在伏案給朋友寫信,許鈐身忽然悄悄走了進來。李鴻章沒抬頭,邊寫邊問道:“仲韞,你怎麼不經傳喚就進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許鈐身道:“下官也知來得唐突,但下官卻又不敢不來。大人,下官昨兒在茶館聽戲,聽旁邊的人講,丁寶楨把安德海給殺了!大家都讚丁宮保的膽氣。”
李鴻章一聽這話,急忙把筆放下,問道:“安德海是宮裏正當紅的太監,丁寶楨怎麼能殺著他?莫非訛傳吧?”
許鈐身說道:“聽說是那姓安的,是奉了慈禧皇太後之命,去南方采辦什麼東西。一路張揚跋扈,勒索地方,還帶著和尚和幾名戲子,把丁宮保惹惱了,便派了心腹,把安德海一個人誑到省城,拿進大獄,沒經請旨就給斬殺了。”
李鴻章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這果然是件大事情。這安德海跋扈已非一日,本部堂上年進京請訓,同他打了個照麵,他竟然隻哈了哈腰,連個安都沒請就過去了。本部堂後來同恭親王講起了這事,恭親王也是恨得不行。這安德海結怨太深,就算丁宮保放過他,其他督撫也難放他。這才真正叫做上天有眼。”
許鈐身忙說道:“大人說的可不是嗎?下官在上海時聽人說,這安德海,有時連皇上都受他的氣呢,這不是奴才大過主子了嗎?”
李鴻章笑了笑,說道:“仲韞,你讓人擺棋過來,我們要好好圍上幾局。”許鈐身急忙答應一聲退出去。
李鴻章背起手來,一邊踱步,一邊自言自語道:“這丁寶楨,你殺個閹奴自是痛快,可以後該怎麼辦呢?欠思慮,欠思慮呀!”
編者注:李鴻章奉命查處老朋友,很多人都想看他的好戲,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他采用一種簡單又有效的方式,輕鬆解決這件棘手的任務……更多精彩內容不可錯過,敬請繼續閱讀《李鴻章發跡史》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