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是煙花藝術的固有本質
愛美是人類的天性,人的素質有高低、興趣有差異,但即使是單個的人,出於本能也必然會具備許多人類共同的東西,這是人的基本素質決定了的。何以如此?因為美是人類文化的結晶。美經常掛在人們的嘴邊,是人類精神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可須臾或缺。那麼,到底怎樣給美下一個定義呢?在這個問題上,卻是見仁見智,眾說紛紜。如果光從概念上來講,“美”其實是一種幻覺、想像和體驗。人們往往總以為在客體中發現了自我,發現了“美”,實則大謬不然。美受心理學、人類學、社會學、文化學等等多種學科的影響,這些知識的厚薄決定著人們的欣賞趣味和鑒賞水平。人類對美追求的步伐從來未曾停止過,一部人類社會發展史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
美,又是人類生活的重要內容,凡是有人類的地方就應該有美。煙花之美,雖然並非人類審美的全部,但其中卻包含了豐富的傳統文化和人類心理的積澱,因為煙花之美畢竟是人類製造出來的。煙花之美不同於大自然的風花雪月、藍天白雲。不過,我們如果從另一個角度看的話,也許這種美更能激起人們的振奮,對自身價值的由衷肯定,從而充滿成就感。
為什麼人類對煙花這種自己創造出來的美如此鍾愛?就因為人們在煙花綻放出來的美中得到享受,獲得一份難得的愉悅,繼而認知人類創造的力量,證實了馬克思主義的一條基本原理,人類不僅創造了世界,同時也創造了人本身。在煙花燃放的那一刹那,衝向夜空之時,正是人類在運用智慧與勇氣創造輝煌的時刻。綻放夜空的“彩霞”,切合不同的時空環境,各種美感便從心靈深處奔湧而出!
自有煙花的1300多年以來,人們對煙花藝術這種用智慧的腦袋、長滿硬繭的雙手創造出來的美,樂此不疲,曆久不衰,所謂審美疲勞在對待煙花藝術上卻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人們在欣賞煙花時胸中騰起美感,著實是人的一種本能,是曆史地發展了的人的自然生命力的表現。煙花美需要眾人共賞,原因其實很簡單,它是屬於大眾的,需要大眾的努力。美學講究境界,煙花藝術著實營造了令人難以忘懷的美的意境。
煙花之美作為一種獨特的審美形態,自有其本身特點,它不同於其他藝術的美。繪畫可以通過線條和油彩將已經固定的形態展示於人的視覺;音樂以節奏和旋律將情感展示於人的聽覺;雕塑則以形象立體的造形凝聚了永恒的瞬間。而煙花卻不同於其他藝術。它有光、有圖案,甚至還有音樂,但它擁有的在展現之後瞬間即逝,如“電閃雷鳴”禮花,燃放時,一發發啪啪響著直衝雲宵,炫目的光亮在黑暗中閃耀,一組煙花如此複雜的圖案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內完成,稍縱即逝,不可複製,不可再現,給人以驚鴻一瞥的感覺,但是,它所創造的美感卻並不會因此而消失,它留給人的審美愉悅令人回味無窮。總而言之,煙花藝術的獨特性就在於它的這種凝聚瞬間於永恒的境界。無論時空怎樣變幻,人們都可以在內心不斷地對曾經有過的體驗進行再體驗,不斷加深、提升,從而使它深入內心,達到愉悅、陶冶和淨化的目的。瞬間,是時間的概念,是現在的,有限度的;而永恒,卻是指不具體的時間概念,是延續的,無限度的。永恒是與瞬間相對的存在範疇。瞬間,怎麼能達到永恒呢?這對人類一直是一個不斷探索的謎,也是一個未能解開的謎。
欣賞煙花藝術的愉悅與自由是作為一種經驗形態被提供給人類的,它並不等於實際形態的自由,而隻是一種自由的象征。譬如,當你觀賞“紫羅蘭”時,在冉冉升起的煙火中、在斜斜下墜的花蕊裏看到兩情相悅的場麵,看到愛人的甜蜜笑容,而實際上你自己仍有可能是一個獨守寂寞、窮居山林的落魄者。你可以在“滿堂福”中聆聽兒時母親的話語,沉靜於全家團圓的歡樂之中,但轉瞬之間你又明白自己隻不過是一匹孤旅之馬,漂泊天涯的遊子。煙花中的“紫羅蘭”、“滿堂紅”,刹那間成了把嚴酷的現實和美好的理想聯係起來的橋梁,審美感結成了人與自然之間的聯係紐帶,人的心理在這種審美感受中得到了平衡,得到了補償。因為,人的審美情趣和他的實際情景的這種反差造成一種巨大的張力,使審美的境界獲得了生生不息的吸引力,從而產生回味無窮的效果。
他人的存在,亦即“你”的存在,是我的審美快樂的源泉,因為人的本質和存在的統一也就是人的個體的統一,“你”是包含在“我”的目的性之中的本質因素。所以在欣賞煙花藝術時所產生的身心快樂,隻有在“你”與“我”的聯係中才能存在。共同欣賞的美,往往不自覺地用對方的眼光來看。單獨欣賞的美,往往表現出對方的“缺席”。一個人在院子裏點亮煙花與千百萬人在廣場上共同觀看燃放煙花,其心情判若雲泥,大不相同。“每逢佳節倍思親”,“酒意詩情誰與共”,“你”的“缺席”,必然被體驗為“美中不足”。正因為如此,在欣賞煙花之美時的這種事才成為“虛席以待”的人與人之間聯係的渠道,才能成為個體與整體統一的途徑。無論是盤旋飛轉的“燕舞繁花”,還是直衝宵漢的“連珠炮”,不僅為“我”個人的眼睛存在,同時也為“別人”、為“你”的醉心欣賞而存在。這也就是說,個體的內心,總在召喚著別人,所以,欣賞煙花藝術時必然會生強烈的共鳴,作為煙花這種特殊的藝術形式,正是這種共鳴造就了其獨特的審美效果。
煙花之所以綻放出巨大而又永恒的美,就因為有一個心理期待。在煙花綻放之前,人們總是在內心期待著、設想著即將到來的瞬間,哪怕它迅疾消逝,卻充滿著壯麗的光彩。煙花之所以令那麼多人期待,就因為它打破了日常生活的平淡乏味,按部就班,一下子就將人置於另一個世界。因而,前置的內心期待力量愈大,廣度與深度就越大,人們在欣賞煙花時體驗到的美感也就越真切,越是令人難以忘懷,愈加刻骨銘心。
欣賞煙花,要達到由瞬間到永恒的境界,所依靠的是“悟”。這種悟是一種深刻、精細的心理機製。有時候,在某種特殊的條件下,你突然感覺到一瞬似乎超越了一切時空、因果,過去、現在、未來似乎融於一體,不可分辨,這時候你會不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和由何而來。對煙花的欣賞常有這種體驗,一種永恒的體驗。這其實就是“悟”的結果。這種“悟”是以個人的知識、經驗、人生感悟為基礎的,當煙花綻放的那一瞬間,夜空的多彩多姿一下將你心靈的閘門突然間打開,所有的心靈之花一齊怒放,互相衝撞、碰擊、融和,不由得百感交集,在這一瞬間,人們似乎“悟”出了什麼,明白了什麼,想把它說出來,卻又無言以對,這就是永恒的境界。這永恒既超越時空卻又在某一具體時空之中實現。但經此一瞬間與永恒的轉換,也就是悟。這是因為,此時世界已內化成為人的內在的一部分,已由實物轉化為一種象征的符號,這個符號的內涵便是和平、安謐、靜寂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