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搜遍我所有的記憶,也想不起,後繼父是什麼時候到我家和母親一起過日子的,也不曾聽母親說過,她們之間組合的來倫去脈,隻記的母親永遠也看不上繼父,他們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幾乎天天爭吵,月月幹仗,整天雞犬不寧,沒有一刻清靜,若白天下地勞動,沒時間打鬧,吵架,晚上回來吃過飯,不睡覺也得補上,常常是從晚間一直打鬧到第二天的天明,起來做的吃過飯後,再下地勞動,回來再繼續……
起先我小,他們每次這樣我都很害怕,逐漸地他們鬧的次數多了,我就想,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過日子,每天就這樣打呀罵呀的多麻煩,但為什麼又要在一起呢?男的女的分開各自過各自的就好了,就不用打鬧了!再後來,就想到,別人家為什麼不是這樣呢?我們家老這樣,我地快些長大,盡快的離開這個家,遠遠的離開這個家,再也不想回來!
記的,大概是我虛四歲的時侯,也是夏天,右邊的大胳膊上種了疫苗,不知為什麼,村子裏的人們叫(牛豆)。我穿著一件母親給我做的,深藍色的藍市布半袖褂,不知什麼時候,那牛豆發液了,母親說,(發了)。一下子,不大點兒胳膊腫的老粗,盡變成了血肉模糊的狀態。我和別的孩子一樣,整天咦咦呀呀又唱又跳,蹦個不停,血肉模糊的那隻胳膊滴滴溚溚不停的往下掉血水,有時就和衣服粘在一起,母親看見後再用手給強硬撕開,我自己也很奇怪!那時,怎麼就沒感到疼痛?母親用手往開撕時,我盡一聲不啃!眼睛都不眨一下。逐漸地,種疫苗處現出了兩個血窟窿,在後來就好成了兩個大大的花斑,這兩個花斑又圓又大,和好多人的相比,我的勝似奇特,至今清晰依舊。
有一次,我和母親去北麵的李子其家串門,他家的小孩子都不在家,隻有李子其老婆在家縫被子,母親和李其妻嘮磕,我也聽不懂,也坐不住,在地下走來走去,忽然看到他家靠著北牆的炕棱邊有一個小巧玲瓏、奶油色的飄葫蘆,我就拿在手裏玩耍,玩著玩著,覺得很喜歡,等天將要黑下來時,見母親告別她的其嫂,要動身回家,我就偷偷的把這個小葫蘆裝在了我上衣的口袋裏,沒給母親說,帶回了家。一個晚上,睡在被窩裏我都愛不擇手的把它掏出來握在手心裏,美滋滋的、甜甜的進入夢鄉。第二天,我以為母親不可能在意這麼一個小玩藝,就掏出來獨自玩耍,誰知美滋滋的剛拿出來,要玩耍,猛然間一個尖曆的喊聲,嚇的我渾身直打哆嗦,母親用惡狠狠的眼睛盯著我,淒曆的問我說;你這東西哪來的?我被她的喊聲驚的還沒靜下來,又看她凶巴巴的瞪著我,早已嚇的小臉發紫,不敢出聲,她說,你是不是昨天跟我去李其家偷偷拿回來的?我含著眼淚,發出哭腔,輕微的嗯了一聲,再看她二話沒說,用做衣服的竹子作的尺子,一下下的打在我的兩隻手上,一下、兩下、三下……頓時兩隻小手由紅變青,母親一下下的打在我的手背上,還不讓我發出哭聲,隻要哭一聲,就要再遭來重重的兩下尺子的痛打,母親邊打邊問:你還偷不偷人家的東西?我哭著但不敢發聲,用變了調的哭腔,盡乎求饒似的說;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眼見著我的兩隻小手腫成了兩個饅頭,母親似乎氣消了一大半,才漸漸住手,我默默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讓眼淚無止禁的像斷線的珠子似的流著,心想,地理種著這麼一個爛東西有啥了不起的,又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你為什麼這樣打我?唉!隻能想想而已……下午,她讓我獨自一人,拿著這個小小的瓢葫蘆,走兩裏多路程,去還給李其子家。我咋一聽,有些發躇怵,不太敢去,一是路有點遠,這一段路比較荒涼,途中還要經過兵團的七連,那裏喂著好幾條大狼狗我一個人走怕狗咬我,二是既然母親說這小葫蘆是我偷來的,那麼我就成了偷人賊,賊是沒有人喜歡的,母親見我沒行動,便走近了我,咬著牙,惡狠狠地說;你送不送去?趕快送去!要不然我打死你!把你的手和腿都打斷,看你以後還偷不頭人,亂七八遭的又臭罵了我一通。這時的我,好想讓姐姐陪我去,可抬頭看她時,她正在用異樣的眼光盯著我看,我很失望,扭轉頭茫然地走出家門,響著北麵的李家走去,一路上並想好了對付李家嬸嬸的對策。我想:我本來不是偷的,隻是覺著好看,就拿回去玩了玩。邊想邊就給自己鼓足了勁!
很快的就來到李家,我推門進去,隻見又是隻有李嬸嬸一人在家,我手伸進褂兜裏,掏出來那個小葫蘆,舉在手裏,一邊往嬸嬸跟前走一邊說,嬸嬸,我昨天和我媽來你家串門,看著這個小葫蘆好玩,玩的被我裝在我的小兜裏忘了,就給裝回家裏了,我今天給你們送回來了,你看,嬸嬸我沒給你們弄壞!嬸嬸,你不罵我哇!李嬸嬸說,那麼個不值錢的小東西,你放下耍各到行了,這個小葫蘆是我們種的,打開葫蘆,裏麵有籽籽,把籽籽到出來,明年夏天種在地理,等到秋天,就又會結出這樣一些大大小小的葫蘆來。我們家裏像這樣的葫蘆很多,你咋還又給送回來,是不是你媽叫你送回來的?我底頭不語,心奔奔的跳著,臉上熱辣辣的,心想,你也說這不是什麼值錢東西,可我媽把我打的好狠!
我還回小葫蘆,心理很踏實地一路往回走,心理不由自主地反複地想著一個問題,那就是,悄悄的拿人家的東西,就是偷,就是賊!我不想偷人,更不願做賊!這時的我,大概隻有五、六歲。
人們都說我嘴巧、嘴甜,母親和家人不以為然,一天,母親心血來潮,想試試我是否有這個功能!吃過早飯,她似笑非笑地把我叫到她麵前,說,美鮮,前頭你楊根子家嬸嬸說你的小嘴克巧了!你今天給媽媽去南麵的村子裏,你張計叔叔家借個籮糕麵的籮子,回來咱們籮的蒸糕吃,南麵的村子,離我家大約有近二裏路,我聽母親說著話,順著她的話音,抬頭望了眼南麵的村子,欣然地說,嗷!母親又說;不要忘了是籮子,我答應說忘不了!緊接著,嘴裏念念有詞的反複說,籮子、籮子、籮子……邊跑邊跳,籮子、籮子、籮子!一路上絲毫不敢放慢腳步,因為在母親和家人眼裏,加上繼父帶來的那個姐姐,我是第三個女孩,是個多餘的笨小孩,我清楚地知道我若走的時間久了,母親等不上,回去定又的挨罵!怕忘記了母親要我借的東西,回去挨罵,隻能不停地念著背著,心理還想著,擔心著,不料,到了張叔叔家的門上,正要用手去推他家的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母親要我來向他家借什麼東西回去!停住腳步,站下來,小臉憋的統紅,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怕時間太久了母親等不上焦急,隻好伈伈的回去再問母親,但腳下一步都不敢怠慢。母親見我空著手回來,問我為什麼沒借上?是他家沒人還是?我氣喘噓噓,揣揣不安地說,不是。媽,你不要生氣,不要罵我,你讓我借什麼來來?我本來記得的,可到了他家門上就一下子忘了,就怎也想不起來了!母親斜眼盯著我,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好像無奈地說;我叫你借他家的籮糕麵的籮子!我聽後,再也沒敢問什麼,轉身悄悄的溜出來,默默的加快步伐把籮子借了回來。這件事情過後許久,我還在想,奇怪!一路上,嘴裏不停的念著為什麼還能忘記,而且,盡然會忘的那樣快,忘的那樣幹淨!
我想,我真正有了記憶或開始記憶,是從小葫蘆事件和借蘿子事件開始的。在這些事件發生之前我們家住在哪裏,我的記憶裏是空白,我隻記的,我家的第一個房子,是建在減海子的南麵。房前相隔10多米,住的是楊根子家,他家有個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兒子,叫寶權。楊寶金的爺爺在世時,見麵就笑喜喜的喊我孫媳婦,要我將來長大後做他家的孫媳婦。因為小,當時也聽不懂是啥意思,自然也就沒什麼反應。我家房子的後麵,4、5百米處,住的是生產隊隊長史黑眼家,隊長的老婆是個瘸腿女人,但十分精明。夫婦倆生有八、九個小孩,奇怪,他們家的第三個孩子是女孩,也是瘸腿。
現在想來,我小的時候很淘氣,有一天,和姐姐們在外麵玩耍,看到後麵的瘸腿女人急急忙忙、晃晃悠悠地快步走著,步伐挪動時,把上身前麵點一下,在往後麵送一下,邁出的步子均勻的發出嗵嗵聲,很有意思,我們看著,頓時,稚嫩的童心、好奇心大起,便模仿瘸腿女人走路,一顛一跛的還很像那麼一會事兒,一邊模仿著走路的樣子,一邊嘴裏還念念有詞的說;眼眼、拐拐,拐拐、眼眼……兩個姐姐也跟著我高聲地喊唱著,不小心,被她和她們的孩子看到,那瘸腿女人脾氣大發,手裏拿著棍,領著瘸腿女兒和別的三、四個孩子邊罵邊追了來,我們姐妹三個一看,害怕的慌了手腳,不知該躲藏在哪裏才好,因為,繼父和母親下地勞動不在家,危急之中,隻好進家把門插上又用大棒子頂住,剛頂好門,嗵嗵聲近了,知道瘸子們追來,我們三個躲在門後大氣都不敢出!那時的門是沒有玻璃的三十六個眼的小格形狀,格子上麵糊著麻紙,瘸子高聲罵著我們,說,趙良家的那幾個各皰女子,給爺爺出來,出來看爺爺打不死你們這些各皰才怪了……罵了一陣,見找不到我們,就用棍子把門上糊的麻紙捅爛了往裏窺探,我們縮在門後沒有被她們發現,她們在我家門上折騰了足足有半個小時,見絲毫沒有動驚,壓低了罵聲、無奈的拉著瘸腿一瘸一拐的走了!事後,再見到這位嬸嬸,她卻像從來也沒發生過這事一樣待我們,而我到反覺得不自在了,長大以後,再想起這事,我好後悔!覺得欺人太甚,雖然是一時好奇,未免有些殘忍!時至今天,每每想來,良心就會墜墜不寧。
還有一件事是,母親在房後,不大一塊較高的雜草縱生的坡地上,開了一塊能種瓜果蔬菜的地,地的邊上種著蔥、蒜,中間種了柿子、黃瓜、香瓜,待柿子、瓜剛結上小旦旦,我就每天幾次的去看,看呀、盼呀!心想,多會兒才能吃上?好不容易等到柿子變了點顏色,我就拽下吃了,黃瓜、香瓜退了毛毛,隻要是我能看著的,我就揪的吃。有一次,母親下地發現長在草叢中,有幾顆快要熟了的瓜,數好並做了計號,沒對我們細說。因為她在平時說話間流露出隻種瓜,卻不見有瓜結出來的意思,並覺得奇怪,在她含糊的語言中好像是地裏的瓜被人偷了似的,但我心知肚明,卻不敢當著她的麵說出來,心想,反正我們三個都在家,都是家的娃娃,也許是她們倆揪的吃了呢!又過了幾天,中午,母親收工,路過瓜地,進去看時,見瓜又少了兩顆,回家盯著我們三個問:是誰把地裏的瓜摘的吃了?倆個姐姐慢慢的說我沒摘、我沒摘,我低著頭,臉上熱辣辣的撩起眼皮偷偷的看母親,母親剛好從姐姐們臉上移過來幸災樂禍的眼神盯著我說,保險是你這個三各皰偷的吃了!我再也沒敢看她一眼,默認了。
小時候聽母親說,我脾不好。有一年,我家的東房住了十幾個五、七幹校的叔叔,其中有一個大胡子叔叔對我挺好,他聽母親說;孩子脾不好,燒的吃刺猥就可以治好。有一天,他們到生產隊地裏勞動,在一個白茨堆裏找著像洋盆那麼大的一個刺猥,用褂子包回來,交給母親,要母親燒給我吃,因為刺猥忒大,記的母親放在做飯用的土爐子裏,燒軟柴,足足燒了一個下午,刺猥才熟透,母親讓我分幾次吃下,結果是好是壞,無據可查,最後不的而終。
我還記的,有一年的冬天,母親背著兩歲多的弟弟,騎自行車過黃河,去頭道橋明豐三隊看望三老爺,家裏留下我們姐妹三個、大爹(繼父)和三爹,繼父的三弟,三爹本來是住在巴盟臨河街上,一是他掙錢少,供應的商品糧玉米麵多,白麵很少,生活不好。二是想和繼父擀氈多掙些錢,所以三爹幾乎常年都在我們家裏生活,那時,我們也是家大人多,生活勉強過的去,加上母親能幹,菜蔬、葫蘆、窩瓜等調劑的總算餓不著。記的,每逢吃好一點的飯時,繼父有句口頭纏,叫飯少先吃飽,炕小先顛倒,三爹在我家時,他倆日日信捧、遵守著繼父的名言。根本不去理會妻、子的溫飽。在母親走後的一天,中午,繼父想吃黃米素糕,就和三爹動手做熬山藥湯湯,沾素糕吃,因湯熬的鹹了,吃後總想喝水,大爹和三爹在午睡,我們姐妹三個不停的揭起甕蓋用水瓢舀的喝涼水,由於甕蓋兒是用高糧棒棒納成的軟蓋簾,蓋簾上麵還放著一個大黑瓷盆,所以,隻要有一個人想喝水,三個人就都得到甕跟前幫忙才能喝上甕裏的水。分工法是;一個人端起瓷盆,一個人拿起蓋簾,一個人舀水。盡管我們都輕手輕腳,怕發出響聲,遭來罵聲,就這樣,幾次三番,三番幾次,還是免不了,驚動了想好好午睡的大爹,我們看見他本來睡的好好的,突然坐起身來破口大罵,你們快死各哇!緊咬著牙管,嘴裏罵著,跳下炕來動手,一遞一下把我們三個打了幾拳,我們被他的喊罵聲驚的又怕又氣,都哭了起來。三個人相跟著走出家門,商量著去北麵。兵團七連後麵的姥姥家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