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到梓潼(1 / 3)

車到梓潼,停在站前的大街上,司機一下車,又無影蹤,又不預備開了,時間隻一時過,昨天同今天綿陽站上的事,已夠教訓了我們,這短短的路程中足夠給我們充分理解與團結的時間,我們就堅持統一戰線。對車站上的人我們的言語與態度是十分強硬的;對司機,我們軟硬兼用。我們無論如何不下車,隻推兩個男客下去往館子中吃東西,其餘的人均在車上,由這兩個男客向館子中叫了麵,送上車來吃,因為站上的人騙我們下車,如一下車,就要把我們的行李搬下,這輛車子開回成都。他們見我們不下車,起初是騙,後來用威嚇,最後站長出來了,他命令盡管把行李搬下來,他們來搬,我們把行李奪住,他們冷笑,可是也無奈何。“司機病了,等他休息一下看能不能再開,如果司機患病開車,途中出了事,我們不負責。”站上的人說。我們大家哈哈笑了:“當然我們的命難道你們能夠替我們負責麼?”“車子壞了,那是真的,今天絕對不能開了。”他們說,最後,他們又說油沒有了,騙來騙去總騙不了我們。我恨極了這批車站上的公務人員,他們不是技術人員,可是他們卻借了他們的所擔任的公務人員名義,賣弄外行的技術伎倆,說種種騙人的話,擺出臭架子。快三點鍾了,太陽熱烈地逼照著我們的車子,我們熱得透不過氣來,又加上煩躁,但決定不下車。一歇,他們來說:“司機睡了起來,好些了,或許可以開車。”一個職員無賴地量量油,玩那些下台的把戲給我們看。後來,司機出現了,他恨恨地投了我們一眼,恨恨地開動了車子。畢竟我們的統一戰線勝利了。

梓潼的街上擁擠著驢子及牛,汽車好不容易的從它們中間開過。出街時,經過一條可怕的橋,這個橋上兩旁有屋宇,還有許多小食擔同菜擔,車開過時,一塊一塊的橋板都跳動起來。

汽車盡是上山下山地爬,下午四時半左右我們到劍閣,汽車站是在一個公園裏,背靠著山,圍牆外,就是河流。這邊有一個小亭子,那邊有幾隻小圓茶桌,幾隻竹椅,有的人在那裏喝茶,有的在玩腳踏車,這山景與人物都使我想起遊過的法國中央高原的一個小鄉鎮,珊雅(Ceyrat)靠山的那個露天跳舞園的小咖啡館,遊人們吃著新炸的馬鈴薯片。

到劍閣,司機又不肯走了,我們依然采取我們統一戰線陣勢,大家不下車,推兩個代表去見站長,說明我們不能停留在這個地方,我們的車票是直買廣元的。那個站長倒很好,他不像綿陽站長及職員都一任司機的擺布,要開車必得好言好聲懇求司機老爺。在我們申說之下,劍閣站長對司機說話,叫他快開,司機又說生病了,我們問他生什麼病,他說眼睛痛。但是哪一個相信他,就使是真的。本來,開長途汽車是一件苦事情,但這是他的職業,並不是旅客逼迫他去做的,他不做則已,做了必得好好地做。一切工作上的條件他該向公路局去要求,可是他沒有權利來為難我們旅客,不情不願地找旅客出氣。我們恨極了,在車中你一句我一句地指責他。他在車站裏麵轉了一下,回到車上,不聲不響地開動了車子。我們知道他是恨透了我們,但不管他,我們要走路。

過劍閣,車繼續往上爬,不久我們就到劍門關,山口異常狹小,曲折、險峻,在轉彎的口子,好似沒有路了,但轉過口子,大山又出現在麵前了。李白《蜀道難》中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就是這個地方。車過去了,回頭看時,隻望見一條山縫。有一個時候,我們的車盡是沿高山走,一旁是臨著急流的河道,隔河,又是起伏不斷的高山。我們經過一條險路,那是從一個突出的好像懸掛著的山石下開過,如果那石頭掉下來,我們連人帶車當然都沒有希望了,那山石看去那樣伶仃,可是並不掉下來。

車在高山上顛動得非常厲害,還不知是路不好,那衛兵輕聲說,他怕司機恨我們而故意出事,弄到翻車等等;我覺得那是不會的,如果翻車,司機不能保他自己不受傷,雖然開車的人在最前麵,比較穩一點。

離劍門關,六時多了,這時太陽已下山,汽車靠著一點晚霞的淡光,迅速地開著,經過幾個小村,都沒有停留。七時了,我們想停在一個小村裏,司機倒不願:“沒有我們車站,連睡的地方也沒有。”而必須趕路,天暗黑了,隻靠著一點星光,車子一會兒開過小河,一會兒又下坡,開得極慢,像一個盲子摸索著走。八時左右,才到昭化,那裏有公路車站,就停下來。昭化,這是離廣元約百裏的一個較大的市鎮。下車時,我們隻將必需的小東西帶了走,其餘行李均留在車上,站上的人說他們會當心的。這樣,我們首先就去找旅館,找到了“隻此一家”的旅館,幸好有兩間房間,我同某大隊長太太各占一間,黎、韓(同行的一個不相識的旅客)與衛兵隻好睡在堂中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