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回府已近戌時,大雪封路之後,在涼州卓氏客棧耽擱了一兩天。歸心似箭之下,他下隨行的家丁和賬房,獨自一人運輕功抄近道趕回來了。
在前廳書房放下隨身攜帶的一些重要文書,他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後院見那個日思夜想的人了。
剛要出門,卓仁便出現在門口,朝他行了個禮,“少當家,小的有事稟報。”
“說吧。”卓天屹難免不悅,非要在這個時候耽擱他嗎?
卓仁知道他急著去哪裏,當下將幾天前沈青嵐的問話過程全盤複述了一遍,又順口說了他這幾日閉門不出的情況。
卓天屹聽後果然收住了去後院的腳步,凝著臉色在屋裏踟躕起來。卓仁暗道自己稟報對了,否則等卓天屹在沈青嵐那東窗事發,那他跟卓義知情不報的罪名就吃定了。
“那日你們將人扔哪了?”卓天屹沉吟著問道。
“回少當家,小的帶著卓義他們把向雲柳扔到西山腳下了。”卓仁皺了眉頭,
“也不知道那向雲柳是怎麼爬到山上摔下去。”
“你們沒對他多做什麼吧?”
“沒有,少當家隻吩咐把人扔了,小的們絕不敢多做。”
卓天屹擰眉想了想,踱到書桌後,從抽屜裏取出個金錁子扔過去,“賞你的,去吧。”
卓仁揚手接過,躬身道了謝,退出門去。
卓天屹此時也不急著去見沈青嵐了,坐在書桌後沉思起來。
原本這個事情很簡單,他沒殺向雲柳,也沒往死裏折騰他,就給人身上留了個不大不小的教訓,之後叫卓仁他們扔出府去。
那時候向雲柳明明沒有性命之虞,隻是暈過去而已,可那一幕偏生叫沈青嵐看見了,而後沈青嵐又聽到向雲柳死了的消息。
於是這個黑鍋就懸在他卓天屹頭頂了。本來他可不在乎背這種黑鍋,反正他並不覺得殺了向雲柳有什麼不對。敢來卓家頭上行騙,總要有點真相敗露身死命喪的覺悟。
可這個向雲柳不一樣,沈青嵐替他求過情,而他答應了。於是這個奸商便好像有了管用千秋萬代的護身符,弄得出了卓家大門以後的生死都好像還跟他卓天屹有什麼幹係一樣。
卓天屹不覺鬱悶,“早知道還不如直接砍了!”沒事弄得他一身葷腥!
他吩咐卓良去叫膳房備了酒菜和飯食,端到書房來,一邊吃一邊想。
先前那些想法畢竟是負氣所想,眼下生殺大權掌握在沈青嵐手裏,隻要他覺得是他卓天屹把人扔到西山腳下,那麼哪怕他沒要向雲柳的命,隻要向雲柳死在那,他就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何況他還親口跟沈青嵐說過給了向雲柳一個教訓,而教訓可大可小,怎麼理解又掌握在沈青嵐手中。
早知道就跟他說清楚了。
沈青嵐就是那麼個心軟的人,他連他不幫範家莊都受不了,遑論現在一條人命?
卓天屹不免氣悶,難道說他非得在沈青嵐眼皮子底下好吃好喝禮遇有加地把向雲柳送走,才能不惹上嫌疑嗎?
眼看飯菜吃完,他也不再多想了,如今沈青嵐對他畢竟已與範家莊事件時期不同,他能對別人心軟,難道還不能對他信任?
一思及此,卓天屹站起身,向後院走去。
進了房門,外間無人,內間門鎖著。卓天屹敲門,“青嵐,青嵐!”裏麵沒應答,再敲,仍是如此。
聯想到卓仁說沈青嵐這幾日一直閉門不出的話,卓天屹心一灰,看來真是在生悶氣了。
歎著氣,運掌風劈斷門栓,推門進去。
屋內,沈青嵐氣喘籲籲地倒在床上。他剛從浴房裏出來,臉上還掛著幾顆水珠,身上隻著褻衣褻褲,肩上披著房內穿的夾衣。
雖然才離開裝著冷水的浴桶,但身上的燙熱仍如燎原之火一樣迅速漫遍全身,體內那股內力橫衝直撞,筋脈處的酸痛早已變成疼痛,這會兒都快變成針刺般的麻痛了。
最令人難受的是身上那種山洪岩漿般洶湧的欲-望,他都懷疑自己是否中了傳說中的□□,這會兒要是闖進個把男的來,他相信自己會毫無猶豫地巴上去,把所有斯文矜持都撕光扯盡。
門咚地一聲響,有個人影出現在門口。沈青嵐心猛地一緊,看身形,還真是個男的,難道真的是怕(盼?)什麼來什麼?
他咬緊牙關坐起身,從床頭案上抓過那把匕首,對準自己左手脈門,心裏打定主意,實在忍不住,便在那股邪惡內力衝擊之時迅速挑開脈門把它釋放出去,就當這麼多年的功夫白練了。
雖然脈門也是命門,這麼做太過凶險,可隻要有一絲希望,他都願意嚐試。他絕對不能讓內力控製了心神,做出毀滅自己,辱沒感情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