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嵐醒來的時候已快到巳時。睜開眼睛,入目便是水紅的紗帳。不知道為什麼,這從前看著總覺得太過鮮豔的顏色,此刻看來卻分外悅目,不知道是不是被外麵陽光照著的緣故。
等到空茫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身在何處之時,他急忙將雙手舉到眼前仔細察看,手腕上原有的兩條細線果然不見了。
心裏頓時一陣鬆快,秘功,終於練成了!而身上折磨了他多日的酸痛滯澀也已消失無蹤,代之以輕鬆暢快之感。
稍後,他從滿床的曖昧淩亂中起身,胸口搭著的一條手臂滑落下去,身邊的男人順勢從側躺翻成仰臥,光-裸的身體便那麼自然而然地映入眼簾。
這個瞬間,沈青嵐心裏升起一股極其新異的感覺,好像穿過無數光影變幻的阻隔,一下子越過十幾年的時光,從懵懂的少年時代來到了現在一樣。那中間無數坎坷曲折的路,似乎都淡去了,不見了,擺在眼前的,便是如陽光照耀之下的紅紗帳那樣清晰鮮明的形象。
他懷著陌生又新奇的心情,輕柔細致地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屋裏很暖,男人身上隻有腰間隨意搭著個被角,已經快要滑落,露出底下平坦緊致的腹部和強健結實的大腿,還有隱約從被角縫隙間泄露出來的一線春光。
沈青嵐彎了嘴角,伸手扯住被角蓋上他腰間。往上提被頭的時候視線落到他胸前和肩上,發現那上麵竟然有幾道抓痕。
一愣之後,不禁臉上發燒,迅速把被子拉上去,掩蓋住那些自己留下的“罪證”。這麼一來,視線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男人僅僅露在被子外的臉上。
在一起這麼久,沈青嵐發現自己其實從未仔細打量過卓天屹。從前是恨著他怕著他,醒著的時候不願也不敢與他對視,躺著的時候,他更是恨不得自己立即睡著,好不去麵對這個人。
後來,又慢慢變成羞於,或者說不習慣於打量他。這種感覺很微妙,卓天屹總是大搖大擺肆無忌憚地看他,而他習慣了被看,卻總是不習慣看回去。
此刻終於有機會在他睡著的時候悄悄打量人,才發現,此刻的卓天屹,在他眼裏依舊是帶著新奇之感的,隻不過,這種新奇,已無關距離與疏遠,而是透著親切溫情,還有一些莫名的歡欣、驚喜。
卓天屹其實長得很英俊,隻是平常總是習慣於板著臉,所以他的相貌中冷硬的成分居多,看起來很不好接近。尤其是他的眼睛,又大又有神,發怒的時候瞪起來絕對有止小兒夜啼的作用,而逼視著人的時候,又好像隱藏得再深的心思都難逃那充滿威壓的眸光審視一般。
可是沈青嵐知道,這雙眼睛真正笑起來的時候有多熱烈單純,眸子中黑亮的光芒好像兩麵鏡子,直接把主人的情緒傳遞出來,讓人都不忍心說個不字讓他失望。回想起來,有多少次他對他的容忍是因了他的眼神,而不光是他的手段?
這麼看過去,卓天屹的臉微側著,高挺的鼻子像一道分水嶺,把整張臉分成兩半,一半蒙著透過紗帳照進來的紅色陽光,一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光線略微昏暗的枕邊。
這好像是他的兩個麵,一個對著外麵,冷峻強勢,另一個對著自己,火熱直白。
一半男人一半男孩,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這兩個自己結合在一起的,且也從不遮掩自己的另一麵,哪怕因為行事過分而低聲下氣對著他賠禮道歉,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路從前院做到後院,這人的臉皮,當真是厚比城牆呢。
想到這裏,沈青嵐莞爾,情不自禁抬手摸上那張臉,從臉頰到額頭,滑過鼻子、嘴唇,再落到冒著青色胡茬的下巴,感受那刺刺的感覺。想起來,昨夜體會這感覺的似乎是嘴唇,胸口,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