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兩人一起回了晉陽。
回府後幾天,卓天屹慢慢發現了沈青嵐的變化,他變得憂鬱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
雖說原來在他麵前也不見得有多開朗活潑,可是每每對他熱情的回應總是毫不吝惜的,也時常會在他的厚臉皮麵前不假辭色地反擊。現在,包容柔順依舊,可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如果這還能理解成為他先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沈青嵐這是在變相地表示對他的不滿,那麼自他出關後,沈青嵐把家裏的事務在還給他的同時也順手推掉了一些原先已經承擔下來的事情,就不得不讓他開始注意起來了。
首先是他推說吃不慣膳房的菜,午膳要回東廂去用,之後便提出隻做賬,不出席堂會,隨後又把先前送給他的那扇玉石屏風還給他,讓他送回玉-器鋪去。
種種現象表明沈青嵐有心事,更有心結,可是問他又不說,每每通過卓世安轉達交辦給他的任務又都盡力完成,這讓卓天屹不明所以,也無法可想。
卓世安走進卓天屹書房的時候,心裏戰戰兢兢,前些天老豹子把沈青嵐弄走後,晚上出了關的小豹子果然火冒三丈,還好來不及發火就去追人了,不然真不知道要把自己怎麼樣。眼下這次宣召,難保不是秋後算賬。
卓天屹沒讓他想好對策就直截了當地問起沈青嵐這段時間的情況。卓世安心裏一鬆,隻要不是怪他沒保住沈青嵐就行,“回少當家,沈公子這段時間好極了,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管得好,這老當家就是看沈公子太好了,所以……”
“閉嘴!”卓天屹瞪起眼睛,“老頭子的事不怪你就不錯了,還敢給我提?!”看卓世安嚇得縮了縮頭,才冷哼一聲,“吃得好也就算了,睡得好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不是卓信說的麼……”卓世安低著臉委屈。
卓天屹橫了他扭頸斜臉的諂相一眼,想了想,緩了語氣,“最近沈公子好像有心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卓世安聞言伸長了脖子,眨巴著一雙豆大小眼,半天才試探道:“沈公子的心事,少當家,您說,世安是該知道啊,還是不知道啊?”
卓天屹噎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別給我胡扯八扯,叫你說你就說!”
“是是,”卓世安抹了把汗,“沈公子之前還好好的,就是從淮陽回來之後變得不太開懷。”
“淮陽?”卓天屹眉頭一皺,“沈公子去淮陽做什麼?”
“這……”卓世安看卓天屹不知情的樣子,才察覺自己大約是說漏了什麼,小聲道,“少當家不知道?”
卓天屹沒說話,緊抿雙唇盯著他,卓世安心一橫,“是跟趙師兄一起去的,為了清沙幫的生意。”
“清沙幫的生意?”
“是,趙師兄說這事多虧沈公子出麵,不然沒這麼順利。”
卓天屹點點頭,沈青嵐做生意的才能早就顯露了,現在這做生意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竟敢瞞著他偷摸跟趙東翔去淮陽!
“依你看,沈公子為什麼從淮陽回來就不開懷了?”照理說,做下這大筆生意該開心才是啊。
“這世安可不清楚,沈公子在府裏除了跟習文廳的張先生走得近些之外,跟其他人都無甚往來。”
卓天屹腦子裏現出張書顏拎著沈青嵐的腰帶仔細研究的呆傻模樣,厭惡地皺起眉頭,“張書顏?”
“是。”卓世安小心地看了看卓天屹,猶豫著小聲道:“卓信說,被老當家帶走前一晚,沈公子去找過張先生,回去的時候臉色很不好,晚飯都沒吃就睡了……”
卓天屹握緊拳頭,沉聲道:“去把這事弄清楚!”
卓世安連聲應著退了出去。
卓天屹在書房裏坐了許久,想來想去,也許沈青嵐從淮陽回來不開心的原因,趙東翔會知道一些。這個性子飛揚跳脫的小師弟竟敢私自把他的人帶出去,也該好好敲打敲打他了。
正好前兩天趙東翔曾來稟報,與滇西的玉石商約好商談清沙幫的玉石底料的日子就在今天上午,這會兒也該出結果了,卓天屹便派了卓良去玉-器鋪請趙東翔。
不多時趙東翔歪歪斜斜地趕來了,進門就奪過丫鬟手裏的茶壺,嘴對嘴喝了個精幹,隨後一抹酒氣噴人的嘴巴,大著舌頭興奮道:“師兄,好稍息,師弟我今兒後出去跟滇西老鬼……喝了八大壇雨兒紅,老鬼……在桌子底下說清沙幫……那筆玉石底料,價錢再低一成!”
“這是契約,你看看!”從懷裏摸出一張疊好的紙遞到卓天屹麵前,“老家夥……躺在地上蓋的手印,我怕他酒醒了賴賬,把他十個手指頭……呃……都摁上了!”
卓天屹接過滿是紅手印的契約看了看,臉上露出笑容,“幹得好!”隨手把契約放在書桌上,在趙東翔肩上擂了一拳,“老八,這筆買賣可都是你的功勞,怎麼樣,希望師兄怎麼犒勞你?”
趙東翔脾性跟顧清揚相近,對卓天屹不像別的師弟那樣疏遠敬畏,此時聽他這麼一說,笑嘻嘻道:“師兄太客氣,犒勞這種事讓師弟自己說,這怎麼好意思?”搓搓手,眼珠子轉了兩轉,“不過師兄盛情,八弟我卻之不恭,要是師兄能把玉料底價壓低部分的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