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樹影幢幢,野草淒淒。
卓天屹卸了輕功落在地麵上,四顧無人,心裏的恐慌隨著安靜再次散開,蔓延。
最先懷疑的是潘通元報複,轉念又立即否認這個可能,潘通元就算察覺廳堂倒塌之因,也不可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下手。最有可能的,還是他卓天屹的仇家所為。
卓天屹一想到這個就心急若燎。雖然剛才在山下,他已經接連施放了三支卓家獨門響箭。聽到箭響,無論何時何地,最近的卓家弟子都會趕來增援,但他還是不敢想象真是他的仇家挾持沈青嵐尋仇會怎麼樣?接手卓家這麼些年來,被他明裏暗裏得罪的人應該不算少。
無論怎樣,那些人,都不該衝沈青嵐下手,他會讓膽敢傷害沈青嵐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卓天屹握緊雙拳,隻身在山頂的空地上走出幾步,“出來吧,我來了!”
話音落後,十幾丈開外的一棵大樹後傳出聲響,隨後慢慢移出個人影來,修長的身材,一身淺青色衣衫。
卓天屹眼一熱,“青嵐!”
沈青嵐卻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看著他,慢慢仰起頭,仔細一看,他雙手背向後,頸間橫著一把匕首,森冷的寒光閃爍在之前他還輕嗅過的頸項上,而執著那柄匕首的,是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石其明!”
對麵石其明冷冷一笑,“果然隻有他才是你的死穴!”說話間,手中的匕首又往沈青嵐脖間逼近一分,迫得沈青嵐不由自主發出“啊”的一聲。
卓天屹雙目猛然一縮,“石其明,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嗬嗬,你不知道嗎?”石其明眼中射中仇恨的光,“當然是殺了他!讓他死在你眼前!”匕首一橫,刃口剌破沈青嵐喉間的皮膚,血絲慢慢滲出,在刀口下彙成血滴緩緩墜下。
“不!”卓天屹目眥盡裂,實在沒想到石其明什麼都不說上來就要下這種狠手,“石其明,你有什麼仇什麼怨盡管衝著我來,有什麼條件也盡管提出來,就是不要傷害他!”
石其明聞言,嘴角露出一絲極其嘲諷的笑,“你也知道我有仇有怨?!你也知道讓我有條件盡管提?哈哈哈,說得好有當家人風範啊,真是要多虛偽有多虛偽!”
“不過造了幾張銀票拿了點銀子,你就喊打喊殺,將我革職遠調。好不容易,找了向雲柳賣你張畫,又被你識破。我倒是奇了怪了,就憑你這種字才剛認全的莽夫,加上張鳴遠那兩下三腳貓,怎麼可能識得破那張古董贗品?原來真正的功臣,還是這小子!”
卓天屹直直瞪視向他,早在抓到向雲柳之時就曾懷疑過,一個文弱富貴在武林中名不見經傳的向雲柳是怎麼找到的卓家兜售古畫。在地牢逼迫恐嚇之後,向雲柳竹筒倒豆子,把石其明供了個原原本本。
得知真相的他也曾震怒不已,考慮過下令將石其明捉拿回卓家處罰,但一則因為損失已追回,二則終究顧著他是身死的大師伯的獨子,還是將這事壓了下去。沒想到一念之仁,最終引來這樣的局麵。
身為卓家人,石其明能夠做出如此勾結外人誆騙自家錢財的事來,可見他早已打算與卓家決裂。心下也更焦躁,今日之事要善了恐怕極是不易。
“原來……向雲柳……是你找來……”被石其明挾製在身前的沈青嵐艱難側臉,盯著他恨聲道。
他先前在山下撿拾柴火之時被石其明偷襲得手,之後點了穴道,渾身無力。試著暗暗運氣想衝開穴道,卻因為內力習練時間太短,衝穴經驗缺乏,試了無數次才勉強衝開穴道,隻是手腳仍然麻木無力。
“老實點!”石其明重重向上一橫右手匕首,將他隨後的話逼退,側眼輕蔑又仇恨地盯著他,“你倒是嫁雞隨雞,被他占了就真跟了他,還為他出謀劃策。你這孟家質子當得可真是對得起天地良心啊!你不是讀書人嗎,竟然屈心變節助紂為虐,轉而害得那向雲柳丟了性命,你對得起你讀書人的仁義道德嗎?!”
“石其明,你放開他,你我之間的事與他無關!”卓天屹聽得眉頭直跳,急急喝道。向雲柳的事情他曾想好好向沈青嵐解釋,隻是那晚回來就見到沈青嵐的異狀,隨後兩人一夜銷魂,沈青嵐再也不提這事,他對那晚之前的記憶也模模糊糊,這事就此不了了之。此刻聽石其明胡說起來,一則為沈青嵐的安危擔心,二則也怕沈青嵐怪他濫殺,是以急著喝止。
沈青嵐咳嗽了兩聲,暗自運氣,“我當然對得起我讀書人的仁義道德,四年前潛龍江訂盟之日起,我就成為卓家人,為本門效力揭破假畫,是卓家人分內之事,怎麼叫做屈心變節?何況,我也是卓天屹的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為他做事,怎麼叫做助紂為虐?至於那向雲柳財迷心竅,膽敢拿假畫上門欺詐,根本是他咎由自取,與人何尤?你身為卓家人,竟然幫著外人欺詐自家,如今還妄圖以我脅迫當家人,你的所作所為,才叫屈心變節,才叫助紂為虐,你對得起你父親的教誨母親的養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