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氣一天熱似一天,卓天屹帶人去了北疆,後又輾轉去了西疆。此行路遠時長,府裏事務繁多,沈青嵐便理所應當地沒有同行。
隻是,原本滿打滿算個把月的行程,竟然過了快兩個月還沒有結束,而進入六月之後,不知道是否中了暑氣,沈青嵐漸漸感覺體力不支起來,胃口也很差。事情一多,便更盼著卓天屹回來。
周雲雷走進書房的時候,正趕上沈青嵐頭枕手臂趴在書桌上昏睡,一邊擺著個空碟子,裏麵有幾粒不知名的果核。
看看手中的請調呈,周雲雷打消了換個時間再來的想法,正琢磨著怎麼開口叫醒他,便見沈青嵐抬起頭來,短暫失神過後,眯了眯朦朧的睡眼,叫道:“周師兄。”
麵對那雙明顯疲憊勞累的眼睛,心裏想了許久的話一下子便都堵在喉嚨口出不來了,周雲雷歎了口氣,“青嵐,你累了。”
“是有點累,”沈青嵐笑了笑,沒有否認,“可能太忙了,也不知道你師兄什麼時候回來。”
見說到卓天屹,周雲雷忽地想起上次在臨江酒莊沈青嵐查賬後忽然發病的事來,那次,卓天屹也是遲遲未歸,沈青嵐差點將他錯認了。
這麼一來,請調的話便更難說出口,雖然事後也沒弄明白沈青嵐到底生了什麼病,但他一直將之歸結為事務繁雜勞累過度所致。
周雲雷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來。沈青嵐已經熟絡地聊起了酒莊酒樓的生意之事,他也便跟著對話起來。
一翻商議下來,眼見沈青嵐越來越累,周雲雷原本想跟他提調任的念頭也終於消散。
臨走時,望了望橫在桌上的那雙瘦白手腕,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又病了?”
“不知道,這陣子總是沒精神,許是中了暑氣。”沈青嵐撫著額頭,直覺身體應該沒發燒。
“請大夫了嗎?”
“沒有,應該沒什麼事。”
“……不嫌棄的話,我替你把把?”周雲雷猶豫著指指他的手腕,上次可是剛碰到他的手便被他打開了,還奉送一句大聲的“不要碰到我”,此番提出來,多少有些壓力。可又不忍看他死扛,總想要關心一下他。
“好啊。”沈青嵐痛快伸出手,忽地想起柯大夫來,“周師兄跟柯大夫學過醫術?”
周雲雷笑了,起身從桌邊備著的一疊宣紙對折起來,“從前在洛陽,練武閑暇,師父讓我們自行選學一門手藝,我比不得九師叔,舞文弄墨的不行,也不想跟師兄一樣,除了舞刀弄劍還是舞刀弄劍,就去醫館在柯大夫手底下打雜,學了點皮毛。”
“原來是這樣,柯大夫上回可是把他的醫書都送與我了,說來你我也算是同門,有時間向你討教討教。”沈青嵐笑著將右手腕擱上周雲雷用宣紙疊成的腕枕。
“別的比不得你,醫術可就不一定了。我雖不是郎中,但尋常病痛診治還是不在話下。”見沈青嵐語調調侃,周雲雷也難得地說笑起來,“說起來,二師嫂和三師嫂當初有身孕,還是我先把出來的呢。”邊說邊向沈青嵐手腕伸過手去。
沈青嵐初時沒在意,但當聽到“身孕”二字時,腦袋裏忽然轟地一聲響。
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從未有過的乏力、嗜睡,還常覺忽冷忽熱,小腹也偶爾酸痛,難道是……
想來自己也太糊塗了,之前不是沒想過這事,但當真的有可能成為現實之時,竟然被他忙忘了!
他像被火燒到一樣,在周雲雷的手指堪堪要碰到他的手腕之時快速縮回手,噌地站起來急道:“我突然感覺到,我沒什麼不舒服的!”抬手撫撫額頭,又作勢伸伸胳膊,笑道:“把脈就不用了,我回去睡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