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地盯著坐在地上明明狼狽不堪，眼裏的瘋狂與惡意卻擋也擋不住地滿溢而出的石其明，心裏是一陣陣伴隨著厭惡和吃驚的憤怒。
卓天屹眼睛微眯，神色一凜。
石其明倒是沒有驚慌，但多少有些意外，看向沈青嵐的眼神裏流露出恨意，“你終於露出真麵目了，要摻掇他殺自家人了。是我看走了眼，一直以為你是個讀書人，沒想到……早知道，抓到你就該一刀結果了你，也不至於反過來讓你有機會害我！”
卓天屹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石其明！”
一把拉開沈青嵐，就在幾丈外猛然運氣，雙臂抬至胸前，接著五指一張，幾股勁氣飛射而出，如刀似劍一般直奔石其明胸前幾處大穴。
砰砰幾聲悶響過後，石其明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許久，才撐著慢慢坐起來。這一次，他神情委頓，臉色更加蒼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卓天屹收手，“石其明，我以卓家第六代掌門名義，收回你的武功，從此以後，卓家與你兩不相欠。你走吧，卓家再也管不著你了！”
石其明低低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半晌，踉蹌起身走出幾步，“收回武功，逐出師門，就這樣了斷我爹一條命是不是？我是不是還要感激你的不殺之恩？哈哈！”
“不殺你是因為不想殺你，你的感激對我來說一錢不值，你的怨恨對我來說也輕如鴻毛。你走吧!”
石其明臉上極快地掠過一絲意外，點點頭，“看不出來，你倒是跟從前有那麼點不一樣了。行，你等著後悔吧！”
他邁開腳步，走過沈青嵐身邊時停住，冷聲道：“你深藏不露，之前束手就擒是想兵不血刃，借刀殺人吧？”
沈青嵐一怔，這話似乎意有所指，一時之間卻又想不清楚。但等他看見原先被石其明所製處散落的幾段麻繩時，心中猛地一亮。
“你夠毒！惡人自有惡人磨，卓天屹是栽在你手裏了，不知道你要栽在誰手裏，等著瞧吧！”石其明撂下這話，一步一晃下山。
沈青嵐轉身看向他，此時心裏已然明了，石其明所指的是他適才急怒之間猛然爆發的內力，明明早有逃脫的實力，卻引而不發，等到卓天屹來救。
忽然又想到自己適才脫口而出的那句“殺了他”，心裏湧上絲恍惚莫明的意味，看石其明離去的蹣跚背影，又驀地想起他罵的那些攙掇卓天屹殺自家人的話來。
卓天屹從身後走過來，撫上他的背，“他畢竟是大師伯唯一的血脈，大師伯為了卓家身死密雲渡，我不能斷他香火……”
言下似有解釋、歉疚之意，沈青嵐回過神來，心知是卓天屹誤會了，“別這麼說，我不是為他劫了我動怒，實在是恨他用我要挾你，還說還要害你，”眼光投到卓天屹手臂上因綁過布條而留在衣袖上的痕跡，心有後怕，“我受不了，你怎麼能沒有一隻手……”
借著星月之光，卓天屹看他眼中流轉的光波被長長睫毛遮擋的樣子，怦然心動，此時此刻，才覺得自己是真正完全擁有了這個人。
再一想起之前沈青嵐與石其明針鋒相對之時那猶如母獸麵對天敵之時忘記恐懼隻餘激憤和想要保護的模樣，心裏更是一陣一陣的激蕩。
他大力將沈青嵐攬緊，低頭在他頸項間狠狠嗅了幾下，又用臉在他臉上發間拱著，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本就不是擅長說些像顧清揚那樣軟綿綿情話的人，乍然間發現沈青嵐被劫失蹤，除了害怕就是憤恨，害怕沈青嵐遭了毒手，憤恨劫持之人膽大妄為竟然敢動他卓天屹的人。
如今害怕憤恨消失，對於這種該是柔聲細語輕言安撫的時刻，卓天屹卻發現自己無甚經驗。就連上次馬場遇險，兩個人在大雪中脫險之後，還經曆了一場看不見硝煙的言語爭鬥身體力行，才算解開所有矛盾糾結。
一句話，哪怕情話，他也隻會說些好勇鬥狠見血封喉的。而如今，在這樣終於對他敞開整個身心，露出所有柔軟的沈青嵐麵前，他卻找不出合適的話來，隻餘滿心的感概和無法言說的滿足。
沈青嵐承受著他好似把身體整個壓過來的重量，臉邊他留戀又自豪的拱吻，心裏也觸動不已。卓天屹的親昵，從來都是帶著他獨有的霸道和熱情的，哪次是這樣方式力道特別的？
伸手拍拍他的背，正要說話，便聽耳邊一個含混的聲音，吐著熱氣道了句“對不起”。
他一愣。卓天屹察覺了，埋臉在沈青嵐頸間的發絲裏，“沒護好你，讓你遇險，讓你為了不讓我砍手而擔心害怕。好不容易救回你，又不能如你的願，還得讓你繼續擔心下去，是我不好。”
話說得又輕又虛弱，沈青嵐心裏又酸又暖。要是自己早些勤快練習武功內力，原本並不用如此。幸虧卓天屹此時已經練成第九重內力，才能火中取栗，為過去所不能之事。要真因為救他而砍了一隻手臂，沈青嵐不知道自己會悔恨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