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其明,你這個瘋子!”眼看卓天屹迅速從衣袍下擺撕下一根布條,單手綁上自己左臂上方,沈青嵐心急如焚,厲聲罵道:“你還是人嗎?!你的所謂血債是卓家欠你的嗎?!且不說卓孟兩家爭鬥百年,死傷各半,就算隻你一家有血債,那也是兩家爭鬥所致,你要血債血償,也該找孟家殺了你爹的人,而不是找自己人討要!更何況卓家這麼多年一直厚待你們母子,你用這種卑劣手段殘害自家人,你還有一絲良心嗎?!血債也不是隻你石家有,為何別人能放下,你就不能?!你這個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瘋子!瘋子!”
情急之下,話吐得又狠又快,沈青嵐滿眼狠厲,似乎感覺不到脖子上被那寒氣逼人的刀鋒剌破皮膚的痛,隻胸腹內一腔左衝右突的內力在激蕩。
此刻石其明倒是不動怒了,瞧了眼對麵正運指如飛疾點自身幾處大穴的卓天屹,又低頭嘖嘖笑歎著,“他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你為了幫他竟然把孟家都給拋出來了,還讓我有血債去問孟家要?孟家好歹也是你娘家吧,你就是這樣報答他們的?不過你罵又能如何?!再罵你也在我手裏,他不想看著你死,就得砍一條手臂給我!再說,這也是他在堂會上自己說的,讓我憑真本事去問他要道理!我抓了你,這就是真本事!不信你問他,看他認不認!”
沈青嵐顧不上再罵他,急急對卓天屹喊道:“你住手,不要答應他!你不能這麼做,我不許你這麼做!”
卓天屹把左手叉上腰間,深深地看向沈青嵐,“青嵐,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絕對做不到看著你死。別說一條手臂,就是加上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他的語氣異常認真凝重,沈青嵐心口冰涼疼痛得不行,腦子裏胡亂飛舞的盡是聽卓天屹講過,他從沒見過的樣子。
五歲趕走幾任夫子躲在假山洞裏呼呼大睡的調皮搗蛋,七歲打破玉石麒麟後的目瞪口呆,九歲偷進木籠裏拔了孔雀毛的狡黠算計,受了挫折爬上大梁的鬱悶賭氣,甚至之前坐在潘府附近的院牆上坐看房倒的舒心暢快,想起他攬著,扣著,抱著,甚至箍著自己的時候那真真切切的力量和溫暖。
這樣一個人,哪怕他身上依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和瑕疵,那也是他身上最鮮活最真實的一麵。這樣一個人,他怎麼能夠親眼看著他為了自己少掉一條臂膀?
他就該是完整的,哪怕頑劣,哪怕霸道!
“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沈青嵐生怕來不及地嘶喊出聲,尖厲的嗓音把卓天屹都震了一下,也讓自己喘得夠嗆。
石其明諷刺地開口,“又不是要他的命,不過少隻手,不影響他對你行跪拜之禮,你這狐媚子急什麼?!”
沈青嵐霍然轉頭,狠厲的目光直直射在石其明臉上,切齒狠道:“有種你殺了我!我以前就是孟家人,你想為你爹報仇,就衝著我來!這才是你的真本事!”
這話一出,先前就被他麵上從未有過的狠戾之色弄得有些意外的石其明更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他隻想抓了沈青嵐脅迫卓天屹,倒是沒想過直接殺了他為父報仇。
對麵卓天屹見石其明愣怔,一時大驚,“青嵐你在胡說什麼?!石其明,你不要聽他的!我即刻動手!”
“我沒有胡說!”沈青嵐衝卓天屹大聲喊道,轉頭又瞪向石其明,緊盯著他的雙眼,“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他繞不了你!你必死無疑!你上有老母下有小兒,就算你不為自己,也該為他們想想!”
“他敢殺我?!”石其明沒想到反被他將一軍,頓時怒道:“我爹為他的卓家拋下我們孤兒寡母,獻出一條命,他要敢為了你一個孟家人殺了我,難道就不怕所有卓家人離心背德嗎?!”
“有什麼不敢?!別說你殺了孟家質子會引得卓孟兩家風波再起,他身為當家人殺了你以平事端是天經地義,就說他那個性子,以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你殺了我,他怎麼可能還會礙著當家人的裏子麵子不殺你?不把你碎屍萬段為我報仇才怪?!”
沈青嵐豁出去了,這些話說得又快又狠,石其明一時料不到有此一折,又氣又恨,“沒想到你一介讀書人,竟會如此奸猾!是我小看了你,不過……”他說著把匕首從沈青嵐喉間滑到沈青嵐肩膀,“我不殺你,我傷你!我先砍了你一條臂膀,看他願不願意替你!”
說著揚手欲劈,對麵卓天屹登時厲聲喝道:“石其明,不要出爾反爾!”
複看向沈青嵐,深深地凝視著,“青嵐,別怪我不聽你的話,我不能眼看著你傷你痛,那比我自己傷自己痛更受不了。你轉過去,別看!”
石其明看一眼卓天屹,輕蔑地對沈青嵐道:“你看,他不僅做不到看著你死,還連點傷都舍不得你受!所以,隻要你在我手裏,他就得乖乖地砍掉自己一條手臂來換你手腳完全!對你如此情真意切,到時候你可別嫌棄他殘了才是!”
卓天屹眼裏的歉疚不舍真真切切,沈青嵐深深地痛恨起了自己,要不是功力不夠,也不會輕易落入石其明手中,以致連累他。如今人為刀殂,我為魚肉,卓天屹又心意已決,心下更是一片冰涼,想到那不久後即將到來的血淋淋的場麵就覺得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