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天屹很滿意,回過頭去,林蔭臉上的表情已從撒嬌纏人變成微笑體諒,
“沈大哥都瘦了啊,那也隻有卓大哥你才看得出來,小蔭與沈大哥素未謀麵,可是一點不知啊。”
說完,又現出無辜又討巧的笑容。沈青嵐一見就覺得,這酒,避不過去還得喝。
果然,林蔭與卓天屹說笑幾句之後,話頭又繞回老地方,“卓大哥,小蔭自小長在深山老林,沒見過世麵,此番能來晉陽為卓大哥效力,心裏高興得很,今日對別人是尋常日子,對小蔭來說,便與年節並無二致。”說到此處,小心地越過卓天屹看了沈青嵐一眼,“不知道卓大哥能否跟沈大哥說說,讓小蔭喝上一小杯,一則解了小蔭這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酒癮,二則也讓小蔭借花獻佛,敬敬二位大哥?”
話說得如此謙卑小心,再配上那乖巧無辜的表情,沈青嵐火氣直升。他之前確實往重裏說了些,平日膳房不飲酒並不是明文規定,而是約定俗成,偶爾喝上一兩杯,自然不是完全不行。
林蔭這樣說,是明裏暗裏把他往惡人方向湊。
而卓天屹,不會看不出來他不想喝酒。沈青嵐一口氣別在心口,幹脆不言不語賭上了氣,看卓天屹是順著他還是站林蔭那邊。
未幾,卓天屹轉向沈青嵐,“小子饞嘴,就讓他喝兩口吧。”
勸解解釋的口氣,沈青嵐心頭鬱悶,正想說“你們喝吧”,嘴一動,背上就撫上了卓天屹的手,“我們也好久沒喝了,正好。”
“我不想喝。”沈青嵐直截了當。要是沒猜錯,接下來喝酒的定然不止林蔭一個人,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免得討人嫌,“你跟林公子喝吧。”
卓天屹有些意外,沈青嵐平常彬彬有禮,酒桌上還從未如此明確表示過。看他沒繼續說什麼,也就不再勸說,自命人去取酒與杯。
酒上了桌,林蔭喜笑顏開,殷勤斟滿了兩個杯子,與卓天屹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來。
坐得近,酒味直往鼻子裏鑽,勾得胃裏翻江倒海,也攪得原本鬱悶的情緒更加煩亂。沈青嵐往外轉開身子,皺起眉頭。
林蔭很會說話,句句順著卓天屹的口氣,遇山開路,遇水架橋,搭台子遞梯子,把席間氣氛搗飭得暖融一片。他不像九靈那樣目標明確氣勢逼人,也不像碧鳶心思分明假意逢迎,而是拿捏著力道,該捧捧該揉揉該拍拍,偶爾再來幾句撒嬌無辜之語,真真是畫龍點睛恰到好處。
沈青嵐第一次發現,哪怕冷峭嚴峻如卓天屹,對這種人也是沒有抵禦力的。
雖說隨意喝兩杯,談得一高興,酒量也不知不覺上去了,卓天屹漸漸忘了與沈青嵐之前說著的小話,轉而與林蔭談了開去。而內容,倒也並非林蔭之前說過的藥材的事,而是卓家的生意,晉陽的風土,甚或聽林蔭抒發他初來乍到的驚喜雀躍。
觥籌交錯,言笑宴宴。
沈青嵐漸漸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林蔭把話題占得牢牢的,偶爾卓天屹轉向沈青嵐,想聽聽他的看法,也被林蔭三言兩語間將話頭轉了開去。當然林蔭偶爾在言談當中也會以懵懂不解的語氣請教一下沈青嵐,但沈青嵐很清楚,那隻不過是在卓天屹麵前做個樣子而已。
卓天屹喝多了酒,離席方便。他一走,桌上的氣氛登時靜下來,沈青嵐懶得敷衍,冷臉坐著。
林蔭原先的單純笑容收起,顧自斟了杯酒,享受地閉眼啜飲兩口,“這麼好的酒,沈公子怎麼也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