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照壁的時候，一個眼尖的丫鬟發現了他，叫了聲“沈公子”。
這些天他稱病不去前院，除了東廂的仆人，前院的人和一些卓家弟子還沒見過他，是以那丫鬟這麼一叫，所有人都跟著關心問候起來。
他從前做事認真，眼下又正值喜事當頭，有腦筋靈活的當場道起了喜，“恭喜沈公子！沈公子還不知道吧，少當家這段時日又進購了十幾家鋪子，咱家的藥材鋪就要開到幽州去啦！”
一個開頭，其餘人等誰也不甘落後，紛紛賀喜。一時間人頭攢動，堵得沈青嵐進退不得。
剛經曆過一場凱旋之戰的卓世安被推到了前頭，許是還沉浸在適才的勝利之中，卓世安往日的精明能幹都化作了動情豪邁，“咱卓家能力壓孟家，獨占鼇頭，除了少當家英明精幹，卓家列祖列宗保佑之外，沈公子也是居功至偉，功不可沒！沈公子請受世安一拜！”躬身行禮。
他這麼一帶頭，丫鬟下人更是紛紛跟上，拜謝之聲不絕於耳。
沈青嵐失神地被他們圍在中間，腦海裏響起的卻是林蔭關於血龍玉的話，“……那個人如果本就已將自身內力練至化境，血龍玉更能將此化境提升至化無可化、抱樸歸真之境……有了血龍玉，別說區區一個孟家，就是整個武林，整個天下，就是人間至高無上的皇權寶座，也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卓天屹擁有了號令武林、坐擁天下的能力，那時，孟家會怎樣？孟家還會存在嗎？
他呆呆地看著前方，目無焦距，眼前卻好像出現了許多熟悉的麵孔，他們似乎在叫罵，憤怒地，失控地，“沈青嵐，你恩將仇報，你是個叛賊，你是孟家的罪人！”
一陣眩暈過後，那些麵孔忽然又換上了笑臉，恭賀道喜，“恭喜沈公子，賀喜沈公子，沈公子是卓家的大功臣，功居至偉，德昭日月！”
周圍人聲鼎沸，耳邊一片轟隆，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
沈青嵐眼前一黑，人向後軟倒下去。
耳邊最後聽到的聲響是卓信的驚叫，還有個低沉中襯著掩蓋不住的焦急的聲音，“青嵐，青嵐！”
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床上，入目是周雲雷端正的一張臉上焦急擔憂的神情。“你感覺怎樣，卓信說你昨日淋了雨，是不是受涼了？”
周雲雷再不提把脈之事，沈青嵐還是不自覺地把右手往裏縮了縮。
周雲雷撇開眼神，想了想，有些困難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他們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簡簡單單又似曾相識的一句話，令沈青嵐不禁想起去年初，臨去落影山莊之前那天，在膳房被石其明刁難，周雲雷也是這樣安慰的他。
沒想到雖時過境遷，但兜兜轉轉，竟然又轉到原地。禁不住心裏發酸，眉頭深鎖。
周雲雷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裏，暗歎口氣，轉開話題，“林蔭此人，我派人查過，除了來自關外，去過孟家，查不到有價值的線索。”
這個結果早就料到了，當日周雲雷提出，他就說不用查，也是知道，卓天屹能將人帶回來，林蔭必然沒什麼容易被人抓的把柄在。
不過周雲雷真上心去查了這事，沈青嵐還是真心感謝，低聲吐出兩個字，“謝謝。”
周雲雷嘴唇動了動，猶豫道：“師兄，他做事就是這樣，用人不疑。而且，他是當家人，有他的考慮……”他停頓下來，口氣變得為難，“即便修和，卓家和孟家也是江湖上最大的兩個武林世家，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有利益爭奪總是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