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在做一個夢,現在夢醒了而已。歸根究底其實在這一個月來我一直戰戰兢兢,像等待死刑的囚犯一樣,我不知道懸在頭上的那把刀什麼時候掉下來,等待的日子比死亡更加煎熬。而現在,那把刀終於掉下來了。心裏空蕩蕩的同時還有一絲解脫般的鬆了口氣,以及鋪天蓋地的失望,對他的失望。我太明白他的錯愕來自哪裏,他覺得我應該理所當然地為他當場撒潑,他認為我是這樣的人,這讓我心存芥蒂。
我跟曉筱說:“呐,我也可以逼格很高地說一句我曾經擁有過了。”語氣平淡甚至還有調侃的意味。
隻是冷靜如斯的曉筱慌了,她在電話那頭意不達辭地跟我說:“林子你哭吧!你哭一個我聽聽,你別嚇我……”
哧,什麼損友!我當機立斷地掛了電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我清楚地感覺到心裏有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地想要決堤,隻是名為理智的河堤把它們阻攔。我想我應該學那些整天在我空間裏黯然神傷撕心裂肺地發著說說的失戀者看齊。照一張眼角有淚的照片,再發一句忘了愛。這個想法把我自己逗樂了,我樂不可支地在床上打滾為自己的幽默捧腹大笑,寂靜的房間裏我的笑聲無力得連我自己都鄙視。
都說失戀的人都是詩人。我不是詩人,我隻是做了個夢,剛睡醒而已。
隻是這個夢有點長,隻是這個夢我不太想醒來。
他還是沉默。
我吸著我喜歡的酸梅奶昔帶著些許賭氣等著他開口,
我挺想骨氣一回把我手裏的包往肩上一拎說一句拜拜了您呐。
憂傷的是他不按我的劇本來發展。
他從容不迫地接了個電話,嗯嗯啊啊了幾句後笑容可掬地對我點了點頭:“有點事,先走了。”
然後招來服務員買單。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考慮待會要不要去醫院掛個五官科,畢竟我已經耳聾到聽不見來電鈴聲的地步了。
也有可能在他麵前我一直是聾著的,我習慣性地閉上我的耳朵,不去聽他朋友聚會時那些人疑惑地問:“怎麼這次不帶嫂子來?”習慣性地忽略他偶爾對著我失神叫別人的名字,習慣性地假裝沒發現他的社交軟件除了某個人誰也進不了。
我有點恍然大悟,原來我不止聾,我還盲,還啞。我不敢去質問,怕提前從夢裏醒來,我不敢清醒,怕沒法掩耳盜鈴。我早該去醫院看看的,我該去問問醫生,賤得這樣病入膏肓了還能不能救。
曉筱不是醫生,但她總是樂此不疲地給我下診斷,她說:“林子你沒治了,你已經賤出一個新高度,賤出中國賤出世界,連地球都沒法拯救你的病了,你已經賤出宇宙了!”
我反駁不了她。
隻能低下頭當鴕鳥。她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叫你死心眼!我就不明白你看上他什麼了!除了那張臉丫還有什麼地方擺得上台麵的!”她狠狠地戳了我腦門,“你這腦袋挺圓的怎麼就看不出被門夾過!”
我諾諾稱是。
她白了我一眼繼續對我苦口婆心。我在她絮絮叨叨的聲音裏恍惚地想,我是怎麼喜歡上他的呢?
關於是怎麼喜歡上他的起因已經模糊不再清晰,或許就像曉筱說的,我隻是看上了他的臉。畢竟人對於一切美好的事物總是不吝追捧的,我給自己下了催眠,告訴自己我喜歡上了這個人,於是不知疲倦朝著地平線跑去,那麼多人勸我,地平線是永不可達的,隻是我的固執主宰了所有。我無能為力。很多時候我對自己是無能為力的,我沒法阻止自己為了他犯賤,無法阻止自己對他的念念不忘。
都說愛而不得才刻骨銘心。
我用心地把胸膛裏跳動的肉塊一筆一刀地雕刻,修飾成滿滿的他的模樣,他的一言一行是不小心掉進我堅不可摧的房室縫隙的蛀蟲,它們慢慢地蠕動著,蠶食著,由內而外腐蝕著我整個心髒,直到發現已經大廈將傾。
曉筱一聲驚呼把我從自艾自憐裏拉了回來,她說:“林子你別哭啊!”
這麼多年的委屈和酸楚在這一句話後變成滔滔不絕的眼淚爆發出來。
怎麼辦曉筱?我用溫熱的胸口企圖把石頭捂熱,但是現在石頭還是冷的,我的胸口卻已經涼了,再也沒辦法回溫。
好冷,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