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漂泊梓閬(1 / 3)

草堂寧靜,但此時整個國家並不太平。

動蕩了八年的安史之亂在廣德元年(763)被平息了,而朝廷上下,仍是一片混亂,宦官李輔國、程元振、魚朝恩相繼專權亂政,國家政治已無清明可言。國家內部動亂,外族更是借機侵擾,形勢比以前更為嚴重,自上元元年(760)始,黨項、吐蕃等不斷騷擾邊陲。廣德元年(763)七月,吐蕃入寇,盡取河西、隴右之地。十月,吐蕃寇奉天,代宗出奔陝州,吐蕃攻入長安,大肆焚掠,直到郭子儀收拾散兵,反攻長安,吐蕃才退去。可是次年十月仆固懷恩引吐蕃、回紇寇奉天,長安為之戒嚴。直到郭子儀擊退吐蕃,才算稍稍喘了一口氣。大唐帝國已經窮於應付,然而更令其不安的是,各地藩鎮割據的形勢卻越來越嚴重。唐帝國已經走到了風雨飄搖的末途。

事實上,成都也並非世外桃園。蜀中地近邊鄙,吐蕃的威脅始終都很嚴重,地方上大大小小軍閥的叛亂此起彼伏,整個蜀中也日夜不得安寧。上元二年(761)四月梓州刺史段子璋叛亂,剛剛被崔光遠平定。杜甫在詩中常常流露出對這些外族侵擾、內部叛亂的憂慮與不安。即使他麵對草堂幽靜、漁樵暮歸的景象也會自然隱現出深深的憂患。

嚴武於寶應元年(762)七月入朝任職,杜甫作《奉送嚴公入朝十韻》詩以送行,詩中曰:“四海猶多難,中原憶舊臣。”又囑咐嚴武說:“此身那老蜀,不死會歸秦。公若登台輔,臨危莫愛身。”杜甫從成都一直把嚴武送到綿州,綿州杜使君邀請他們一起登江樓宴飲,杜甫席間作詩,《送嚴侍郎到綿州同登杜使君江樓宴得心字》中曰:“野興每難盡,江樓延賞心。歸朝送使節,落景惜登臨。……燈光散遠近,月彩靜高深。城擁朝來客,天橫醉後參。窮途衰謝意,苦調短長吟。”嚴武也作詩酬別詩人,對於杜甫“臨危莫愛身”的囑咐,表示“但令心事在,未肯鬢毛衰”。兩人依依惜別,杜甫又送了三十裏到奉濟驛才與嚴武分手,嚴武走後,兩人還作詩酬唱,各表相思之意,但是杜甫在蜀中的生活從此失掉了最主要的依靠。

杜甫從奉濟驛獨歸江村,正趕上劍南兵馬使徐知道叛亂。徐知道以兵守要害,人們無法通行,杜甫隻得滯留巴山一帶,不得前行。嚴武也為亂軍所阻,八月,徐知道被他手下的將領李忠厚所殺,直到九月,嚴武才得以入朝。杜甫徑往成都不成,隻好先逗留在綿州。可是蜀亂一時難以平定,綿州也不是久留之地,此時得知漢中王李在梓州,漢中王原與杜甫相識,梓州離成都又稍近一些,於是詩人決定先到梓州避亂。

杜甫到了梓州後不久,漢中王就要離開梓州到蓬州去上任了,杜甫寫《玩月呈漢中王》為他送行:“夜深露氣清,江月滿江城。浮客轉危坐,歸舟應獨行。關山同一照,烏鵲自多驚。欲得淮王術,風吹暈已生。”前人評此詩淡語而有深致耐人尋味。漢中王雖然走了,好在梓州前任李刺史,繼任章彝對杜甫還算不錯,所以這年秋末,杜甫把全家都接到梓州居住。離開草堂時,一家人戀戀不舍:“我行入東川,十步一回首。成都亂罷氣蕭索,浣花草堂亦何有?”

廣德元年(763)春夏間,杜甫把家安置在梓州,自己穿梭來往於閬州、鹽亭、綿州、漢州、涪城等地。

開春時,杜甫聽到了史朝義自縊、官軍收複河南河北的喜訊,萬分高興,寫下了生平第一首快詩《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真是一首難得的好詩!一般說來,律詩形式嚴整,特別是中間二聯的對仗,對律詩的表現力形成了某種限製、障礙,容易造成語氣、意脈中斷,然而杜甫的這首律詩不但通首合律,而且尾聯也對仗工穩,語氣流轉自如,意脈貫若連珠,明顯具有近於古詩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