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夔州的某些作品十分重視藝術性如聲韻、詞語和興象等等,而詩的思想性便相對地減弱了一些。比如《見螢火》一首七律,寫物逼真,可是結句隻說:“滄江白發愁看汝,來歲如今歸未歸?”思想內容就不夠豐富和深入。又如長篇排律《秋日夔府詠懷奉寄鄭監李賓客一百韻》,凡一千字,敘寫他在夔州所見和自己的生活情況以及長安時局等,詩的結構完整,而又多變化,但是內容不如以往《奉先詠懷》和《北征》遠甚。這裏我們還要介紹一下他的那首著名的《登高》: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這是杜甫長期流浪、貧病交加心情惡劣的表現,由此可以想見詩人在當時是如何地窮愁潦倒。使他時時“苦恨”和“霜鬢”日“繁”的,並不隻是由於“悲愁”和“多病”,久客的艱苦備嚐更是一個重要的原因。結句是說本可借酒澆愁的,但又剛剛因患病而戒了酒,則其愁愈甚。這詩的藝術性高:形象性強、語言精煉、對仗工巧,特別是三、四兩句氣勢悲壯,是寫景又是寫詩人的心胸,是四聯對偶句中最出色的一聯。過去有人稱這詩“高渾一氣,古今獨步,當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甚至說是“古今七言律第一”。然而它所表現的隻是個人的生活和傷感,從這首詩的基調看來,不是昂揚的而是悲抑的。
杜甫在夔州住過的地方有客堂、西閣、東屯、赤甲和西。住到歲末,杜甫更由公安出發南行,到嶽州(今湖南嶽陽)去,他感慨不知何時才能停足安居。船過劉郎浦(今湖北石首西北),他說是“岸上空村盡豺虎”,足見當地的多亂和荒涼。
到嶽州後,他寫了《歲宴行》,反映了米賤傷農、貧民賣兒女繳租稅的悲慘境況:“去年米貴闕軍食,今年米賤大傷農,高馬達官厭酒肉,此輩(農民、漁民及少數民族的獵人)杼柚茅茨空。……況聞處處鬻男女,割慈忍愛還租庸。”這種境況的形成,和當時的戰亂有很大關係。因此,當他登上城西門樓,更寫了一首非常凝練的五言律詩《登嶽陽樓》: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大曆四年(公元769年)春,杜甫繼續南行,入洞庭湖,到衡州(今湖南衡陽)去依托他年青時在郇瑕(蒲州猗氏縣,今山西臨猗南)認識的舊友湖南都團練觀察使、衡州刺史韋之晉。
杜甫到衡州時,卻遇韋之晉調潭州(今長沙)刺史,湖南軍徙潭州。杜甫又回到潭州。韋之晉不久死去,杜甫寫了《哭韋大夫之晉》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