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娘親去世的第五天，我仍跪在母親的墳頭，望著墳頭邊上半人高的蓬草，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個冰冷的家。
三天前的時候，父親拿去了娘親身上最後的三十個銅板，嘴上還罵喋喋地出了家門，他甚至都不曾發現躺在床上的娘親早已沒了呼吸。
我那時候真的是太小了，娘親眼睛緊閉著，任我怎樣喚她，她都不醒來，我以為隻當是她實在太累了，最後竟然也就放棄了，抱著她的漸漸冰冷的身體恍恍惚惚間睡了過去。夜裏的時候，外麵的風聲把我吵醒了，我輕手輕腳地起身為娘親和我蓋好被子，然後便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便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睜的眼，那時候的我真的是太餓了，便又去叫娘親起床，可娘親還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知道我不能哭，因為每每我一哭泣，父親就會出現然後把我吊起來打一頓，那馬鞭子甩在身上的感覺從我懂事的那天起便一直如影隨形。
可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我實在忍受不住了，肚子餓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所以我打算偷偷地跑去鄰家地裏挖了個紅薯解饑，卻不料在我還沒挖的時候就被人家發現了，我拔腿就跑回了家，任由尾隨而來的人怎麼在家門口喊罵著，那時我以為這麼大的動靜了，娘親應該醒來了，我興奮地跑進內屋去，卻發現娘親還是躺著沒有醒來，那一刻我才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做害怕。
那天晚上父親在外麵喝的醉醺醺才回來的，漲紅的臉上一看到我就笑得璀璨，還難得親切地拍了拍我的手低聲說了句：“溪丫頭啊，爹爹馬上就要送你去享榮華富貴了，你高不高興啊？”
“榮華富貴能吃嗎？”我當時實在是太餓了，腦海裏滿滿的全是食物。
“當然，要多少有多少！”
“真的呀，可以接娘親一塊去嗎？”
“嗯，也行。”父親那天喝的實在是太醉了，他挪著顫悠悠的步子便爬上了坑，第二天酒還沒醒，便向娘親要錢，娘親眼睛閉著，他以為她不願給，直接就朝著娘親身上踹了一腳，娘親依舊未睜開眼睛。他大怒著就往娘親身上的衣兜裏翻索著，終於找出了一個水紅色的繡著戲水鴛鴦的小錦袋子，裏麵的銅板是娘親在無數個夜裏挑燈苦繡出來的心血錢，而正是要了娘親性命的罪魁禍首。
我當時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娘親死了，就這樣離我而去了，甚至於我同她睡在一張坑上兩天了，都不知道我的娘親已經死了，多麼諷刺啊。
我那嗜賭如命的父親回家的時候帶回了三四個大漢，那幾個大漢的醜陋的眼珠子一直在我身上轉悠著，我躲在牆角聽見了他們的談話聲。
“小丫頭長得挺標致的，興許能買個好價錢！”
“你們都看到了吧，我娘子死了，我也養不起她了，你們就當做好事幫我照顧她吧！”
“少給老子裝了，在這張紙上按下手印你欠的賭債就一筆勾銷了！”
“好的好的。”
我就這樣親眼看著我的父親將我送給了這一幫人，他們把我關在了一家宅子裏，那宅子陰濕晦暗，地上坐滿了和我年紀一般大的孩子，他們和我一樣都露出了驚恐地表情，一對對黑漆漆的眼珠兒亂轉著，身體也是哆嗦個不停。